第五回  深情不悔為君死﹐龍珠滾落慰華芝〈14〉

乾隆被抬回房裡後﹐人顯得有些神志不清。林太醫給乾隆把了脈﹐道﹕『皇上這回是病大發了﹗』

書玉擔心地問道﹕『林太醫此話怎講﹖要緊嗎﹖』

林太醫一邊開藥方﹐一邊回答道︰『皇上這些日子過度消耗心力﹐體力又透支。這一受傷﹐身體也就徹底垮了。皇上脈象虛而不穩﹐有發燒的跡象﹐怕是到了子夜要發高燒了。等高燒退了﹐好好休養應該就沒問題了。怕就怕這高燒退不下來﹐那就麻煩了。』

林太醫站了起來﹐拿了幾個藥方子給小川﹐道﹕『小川公公麻煩你抓藥去﹐等抓完了藥通知我一聲﹐我要親自煎藥。』

『欸﹗』小川拿著藥方走了出去﹐林太醫接著對書玉道﹕『今天晚上要辛苦書玉姑娘守在皇上榻邊了。』

這時﹐乾隆突然大喊﹕『書玉…書玉…』

書玉忙走到榻邊﹐應聲道﹕『皇上﹐奴婢在這兒呢﹗』

乾隆迷迷糊糊叫道﹕『書玉﹐給我沏杯碧螺春﹐把兵部尚書的奏折也給我拿過來…』

書玉給乾隆端了杯水﹐餵他喝下﹐道﹕『皇上﹐您還是好生歇著吧﹗您病得這樣兒﹐那還能批閱奏折呢﹗』

乾隆傻愣了一下﹐又轉口胡言道﹕『書玉﹐如果妳是神仙姑娘那該有多好﹖那我也不用那麼為難了。可妳偏偏一臉的疙瘩…我是真心喜歡妳﹐可是我該怎麼跟大臣們說﹕我要冊封一個醜丫頭為妃﹖書玉…我難啊﹗書玉…』乾隆說著說著﹐人漸漸睡了過去。

書玉聽見乾隆在神志不清之際吐出這樣的真言﹐一時之間如針刺指尖般地難受。原來乾隆並未看見她的真面目﹐原來乾隆還是在乎她的長相﹐原來乾隆還是不能無條件地愛她…她的心跌到了谷底。林太醫在一旁也聽得真真的﹐他看書玉呆坐在那兒﹐以為書玉為自己的長相覺得羞愧。他走了過去﹐安慰書玉道﹕『書玉姑娘﹐皇上現在神志不清﹐說的盡都是胡話﹐妳可千萬別往心裡去。』

話說天竹送書玉回行宮途中﹐要書玉還是罩上蟬翼紗﹐別輕易摘下蟬翼紗暴露自己的容貌﹐一是為了保護自己﹐二是為了查明張紫鵑究竟是何許人物﹐她又究竟有什麼動機要陷害秦家﹐三是他不能確定乾隆是否看見了書玉的容貌。如果乾隆見到了她的容貌﹐那麼她是再也不能否認她就是秦父明的女兒秦書玉﹐乾隆會如何處置她﹐誰也說不準﹔如果乾隆沒有見到她的真容﹐那麼事情還有轉寰的餘地。

現在天地會的眾人都見到了書玉的本來面目﹐乾隆身邊的醜丫頭就是神仙姑娘的消息遲早會傳遍揚州城。天竹認為他們得趕在乾隆尚未聽見任何風聲之前﹐想法子要乾隆徹查秦府一案。否則﹐當乾隆知道自己被最信賴的人欺騙時﹐以他好強的個性必定是要惱羞成怒的。屆時﹐他怎可能再聽書玉說什麼呢﹖

現在﹐書玉確定乾隆未看見自己的容貌﹐心裡一方面難過乾隆適才所言﹐一方面又想到天竹對她交待的事。她的理性與感情分裂了她的思維﹐人呆在了那兒。林太醫對她說的話﹐她根本沒有聽見。

林太醫見書玉毫無反應﹐連連喚了幾聲﹕『書玉姑娘﹗書玉﹐書玉﹗——』手輕輕地拍了拍書玉的肩膀。書玉這才回過了神來﹐應道﹕『唔﹖什麼事﹐林太醫﹖』

林太醫好言勸道﹕『別想太多了﹗皇上這會兒是有口無心﹐他現在說的話都作不了準的﹐妳別太當真了﹐嗯﹖』

書玉苦笑地點了點頭﹐道﹕『謝謝你﹐林太醫。』

門外有急促的腳步聲響傳來﹐兩人同時轉過頭去。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林太醫見來人﹐立即跪下叩安道﹕『微臣給果親王請安﹗』

而書玉見到來人﹐竟嚇白了臉﹐全身抖顫。這個身影就是那一日她在乾隆中軍帳外看見的人影﹐當時她並未看見那人的臉﹐她只覺這身影似曾相識﹐讓她不寒而慄。今日再見﹐她立即認出了那身影﹐而那張臉﹐是她這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書玉兩腿發軟﹐一手抓住了床柱﹐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讓自己不至尖叫出聲。

果親王看書玉竟兩眼直視他﹐也不下跪請安﹐不禁怒道﹕『妳這個奴才好大的膽子﹐看見本親王竟不下跪﹐妳該當何罪﹖』

書玉這才意識到自己罩著蟬翼紗﹐對方自是認不出自己了。

林太醫此時已替書玉求情道﹕『王爺﹐這丫頭未曾見過您﹐不知您的身份﹐還請王爺大人大量﹐饒了她這一回。』說畢﹐轉對書玉道﹕『妳這丫頭還傻愣在那兒幹什麼﹖還不快過來拜見果親王﹗』

書玉猛地一醒﹐忙跪下道﹕『奴婢不識王爺﹐不知王爺駕到﹐得罪處請王爺恕罪﹗』

果親王冷哼了一聲﹐道﹕『都起來吧﹗』他走到了乾隆床榻邊﹐看了乾隆兩眼﹐問林太醫道﹕『皇上怎麼樣了﹖怎麼才幾天功夫他就傷成這樣﹖你們這些奴才是怎麼護駕的﹖這太后要是知道了﹐看她怎麼收拾你們這群奴才﹗』果親王發了一陣威才又問到﹕『林太醫﹐皇上這傷有大礙嗎﹖』

林太醫恭謹地回道﹕『回稟王爺﹐皇上這雙手暫時是不能動了。不過﹐只要皇上好好休養﹐也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就在兩人對話間﹐張紫鵑也匆匆走了過來。張紫鵑一跨進門﹐便道﹕『這皇上好端端地怎麼又受傷啦﹖』說著人也走到了床邊﹐書玉自是被擠開了去。

那果親王一看到張紫鵑闖了進來﹐臉色頓時臘白﹐神情甚是侷促不安。張紫鵑看了果親王一眼﹐林太醫一旁引見道﹕『這是皇上的胞弟果親王。』接著又對果親王說道﹕『這是張紫鵑姑娘﹐皇上才收了她作娘娘﹐尚未正式冊封。』

果親王訝道﹕『張紫鵑﹖』心裡暗自納悶﹐『怎地她改名叫張紫鵑啦﹖』

張紫鵑一聽是王爺﹐立即臉上堆笑﹐盈盈拜了下去﹐道﹕『臣妾張紫鵑叩見王爺﹗』

果親王全身神經繃緊﹐硬生生地回答道﹕『不敢﹗應該是王弟給您請安才是﹗』他躬身揖禮﹐卻暗思﹕「她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她怎地好像不認得我似地。』果親王挺起了身﹐大著膽問道﹕『張姑娘﹐咱們在哪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