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乾隆漸漸恢復了精神和體力﹐人也不迷糊了。唯手上的傷﹐還得要有一段時間才能好得了。在這段時間﹐他幾乎離不開紀曉嵐﹐所有文書案頭都由紀曉嵐代他執筆。

一日﹐紀曉嵐和乾隆正在處理儀楊河、龍河賑災銀子短缺之事﹐書玉給他們送來了點心。乾隆一看見書玉進來﹐原本沉悶的心為之一開﹐再看看她手上捧著一碟碟的小點﹐碟碟色澤透亮﹐他開心地問道﹕『喲﹐書玉﹐妳給咱準備了什麼好吃的﹖』

書玉這些日子總躲著紀曉嵐﹐萬不得已要與他共處時﹐她總是緊張萬分﹐深怕紀曉嵐看出個什麼端倪來。今天此刻也不例外。她看見紀曉嵐投過來的眼光﹐不自覺嗓子一緊﹐勉強地露出了一個笑容﹐道﹕『奴婢給皇上準備了揚州點心三絕。』

『喔﹖這倒有趣了。妳給朕說說看是那三絕。』

『欸﹗這揚州點心三絕指的就是﹕三丁包子、千層油糕和翡翠燒賣。』

紀曉嵐這時笑道﹕『書玉姑娘﹐妳這在唬弄我們這些外地人了啊!』

書玉不明白﹐道﹕『紀大人﹐書玉我怎敢唬弄您和皇上呢﹖』

紀曉嵐道﹕『紀昀雖非揚州人﹐可也聽說過這揚州的五丁包子味道鮮美﹐鹹甜可口。怎地這五丁包子到了妳嘴裡就少了兩丁了呢﹖』

書玉忍不住笑道﹕『紀大人果然博學多聞。您說的對﹐這揚州的五丁包子乃是用參丁、蝦丁、雞丁、肉丁和筍丁做成的。可這一大早的就吃參蝦未免腥烈了些﹐所以我讓廚房只用雞丁、肉丁和筍丁做餡。這五丁不就成了三丁了嗎﹖』

乾隆和紀曉嵐聞言﹐不禁都會心一笑。書玉又道﹕『雖然這五丁成了三丁﹐可味道依然津美。您要不信…嚐了﹐您就信了。』說著便給紀曉嵐夾了一個放在碟裡。

紀曉嵐拿起筷子一夾便往嘴裡送去﹐書玉來不及警告他裡面餡兒還燙著﹐紀曉嵐已經一邊煽嘴﹐一邊嚷嚷呼道﹕『嗯﹐好吃﹗皇上﹐您快嚐嚐﹐這味道真是鮮﹗』

書玉給乾隆夾了一個﹐送到了他嘴邊﹐道﹕『你可小心了﹐裡面的餡可還是燙的。』

乾隆的手動不了得要書玉喂他吃。可紀曉嵐在那兒看著﹐他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還像個孩子要人餵食﹐尷尬難堪的很。他頭一撇﹐道﹕『我不吃﹗』

紀曉嵐是個明白人﹐知道乾隆一生好強﹐不願自己在大臣面前丟人。他找了個理由﹐道﹕『皇上﹐您先休息一會兒吧﹗臣還得去張羅華妃的喪事﹐咱們待會兒再繼續這賑災銀子之事。』

紀曉嵐提起了華妃﹐乾隆也關心地問道﹕『華妃的喪禮準備得如何了﹖這喪禮不需太鋪張了﹐但一定要莊嚴肅穆。給她找個山明水秀的安息之所﹐在旁邊結個小廬﹐朕屆時要為她守靈三天。』

紀曉嵐領旨退了出去。書玉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默默地把點心送進了乾隆的嘴裡。

乾隆見書玉不說話﹐怕她是吃了味兒了﹐乃對她說道﹕『書玉﹐華芝痴心對我﹐甚至拿命護我﹐為我而死。她對我可說是情深義重。我非鐵石心腸﹐無法負她。我在她臨死之前﹐冊封她為華妃﹐那是我唯一可以回報她情義的機會了。妳別生我的氣﹐好嗎﹖』

書玉聽了﹐心裡一揪一嘆﹕「可憐天下痴情種」﹐她怎能生他的氣﹖她又怎能與齊華芝爭風吃醋呢﹖她回答道﹕『我不是個狹心小氣的人。她能為你而死﹐足見她對你的一片真情﹐你的確是不該負她﹗』

乾隆沒想到書玉能如此深明大理﹐他不禁感動地說道﹕『皇額娘說的對﹐妳的善良體貼的確是人間難求的。我現在知道皇額娘為什麼會那麼疼妳了。妳的確是一個值得讓人心疼憐惜的好姑娘。』

書玉塞了一個燒賣到乾隆的嘴裡﹐道﹕『你別盡揀好聽的話來哄我了﹗我體貼的不是你的花心﹐而是華妃的痴心。她的事﹐我可以不跟妳計較﹐但張姑娘呢﹖她也有恩於妳嗎﹖她也能為妳死嗎﹖』

乾隆沒想到書玉這個時候會和他算這筆帳﹐咕嚕一聲﹐一整個燒賣咽進了喉嚨裡﹐一口氣嗆的— —又咳嗽又流淚的。

書玉給他倒了一杯水﹐拍了拍他的背﹐道﹕『你呀﹐你就慢慢地想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吧。等你想好了﹐你再來跟我解釋也不遲﹗』

乾隆心虛地顧左右而言他﹐道﹕『給我嚐塊千層油糕﹗』

書玉夾了塊半透明的菱狀油糕﹐遞到了乾隆的嘴前﹐卻突然停了下來。就看她一臉調侃地對乾隆說道﹕『這塊油糕上上下下共六十四層﹐層層糖油相間﹐甜肥順口。你說﹐你要是有了六十四個女人﹐要她們不黏在一塊兒糾纏﹐那你就得層層涂上糖油﹐還得涂得適當﹐否則過與不及都得鬧了。你呢﹐就正是這糖油。問題是﹐你能涂得恰如其分嗎﹖還有﹐你這糖油夠不夠涂六十四層用﹖』

乾隆一臉苦笑﹐道﹕『這吃塊糕妳都可以說出一番大道理﹐我看我這一輩子慘嘍﹗』

書玉笑道﹕『後悔還來得及﹗』

乾隆出其不意地在書玉的嘴上就著紗啄了一下。書玉一驚﹐嗔道﹕『別這樣沒個正經的﹗這要讓人撞見了多不好﹗』

乾隆深情地望著書玉道﹕『皇額娘說就妳管得住我﹐我心甘情願讓妳管﹗』

書玉聽了心裡甜滋滋地﹐嘴裡卻調皮地打趣道﹕『喲﹐那我可威風了。大清朝的皇帝管著天下蒼生﹐我管著皇帝﹐那最後這天下蒼生不變成我在管了﹖』

乾隆聽了大笑了起來﹐道﹕『書玉﹐妳回來了真好﹗我從來不知道有人可以鬥嘴是一件幸福的事﹐妳不在的那些日子我算是明白過來了﹗』

書玉臉紅羞澀地說道﹕『只要你一天不趕我走﹐我就給你作一天的丫頭侍候著你。』

乾隆突然收起了笑容﹐一臉嚴肅地看著書玉道﹕『書玉﹐有件事我已經想了很久了。』

『什麼事﹖』書玉柔聲地問到。

乾隆緩聲認真地說道﹕『我想讓太醫給妳瞧瞧﹐或許太醫能醫好妳的臉。妳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