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深情不悔為君死﹐龍珠滾落慰華芝〈12〉

和珅答道﹕『皇上﹐這齊華芝可是天地會反賊﹐而且還是個漢人。清廷祖制﹕漢女不得入宮。皇上您立她為妃與祖制不合。』

乾隆怒言﹕『誰說她是個反賊﹖她為朕而死﹐難道朕也是個反賊﹖』

『這…』和珅想想是這個理兒﹐一時之間為之語塞﹐可總覺得還是不妥。他斗膽又道﹕『可她畢竟還是個漢人呀﹗』

乾隆情緒未消﹐橫聲言道﹕『漢女又怎麼樣﹖朕給她抬旗還不行嗎﹖』

和珅看乾隆臉色極為不悅﹐聲音不自覺地降低了下來﹐嘴上怯怯懦懦地說道﹕『可惜她已經死了﹗這那有給死人抬旗的呀﹖』

乾隆不耐煩地說道﹕『這事兒就這麼定了。紀曉嵐﹐華妃的喪事就由你來籌辦了。』

紀曉嵐應了一聲『是﹗』

這時林太醫已經趕到﹐他向乾隆叩首後﹐問道﹕『皇上覺得哪兒不適﹖臣給您診斷診斷﹗』

乾隆搖頭說道﹕『不用診斷了﹗朕的雙手折斷了﹐你幫朕把斷骨接回去便是。』

乾隆這一說把在場的官兵嚇了一跳﹐心想﹕「那斷骨之痛豈是一般人能忍的﹖皇上居然能咬住牙一聲不哼。』就看林太醫、紀曉嵐與和珅立即趨前﹐在乾隆身邊蹲了下來。紀曉嵐把齊華芝的遺體從乾隆胸前移開﹐林太醫對和珅說道﹕『和大人﹐一會兒我給皇上接續斷骨時﹐麻煩你穩住皇上的身子。』接著對乾隆說道﹕『皇上﹐待會兒接骨時會很疼的﹐還請您咬牙忍忍﹗』

乾隆眼睛一閉﹐道﹕『你儘管放馬過來吧﹗』

林太醫給和珅使了個眼色﹐猛地用力一拉一推﹐乾隆一聲也不哼地痛暈了過去。

待乾隆悠悠醒轉過來﹐身邊傳來七嘴八舌的聲音﹐道﹕『皇上醒了﹗』

『皇上醒了﹗』

『快﹗藥﹗快去把藥端來。』

『太醫﹐你快給皇上看看﹗』

『皇上﹐您覺得怎麼樣﹖還疼嗎﹖』

乾隆轉過了頭來﹐看見床邊張紫鵑艷若桃李的臉蛋兒正朝他咧嘴微笑﹐鶯鶯一聲嬌語﹕『皇上﹐您終於醒了﹗您讓臣妾好擔心啊﹗』

乾隆不發一語地掃視整個房間﹕和珅、紀曉嵐、林太醫還有小川、小河等都站在張紫鵑身後。乾隆視線再往後移去﹐幾個侍候的宮女分站兩邊。最後﹐他的視線落在了那背身正要出門的人影兒。乾隆激動的喚了一聲﹕『書玉﹗』

書玉縮回了已經邁出去的腳﹐緩緩地轉過身來。就看她兩眼水潤的﹐似是哭過。她站在門邊不發一語﹐乾隆摸不著她的心思﹐問道﹕『妳…妳要去哪兒﹖』

書玉輕描淡寫地說道﹕『我正要去給皇上準備點膳食。』

乾隆道﹕『膳食自有御膳房張羅﹐妳留下侍候朕﹗』

書玉應了一聲『欸﹗』這時﹐張紫鵑道﹕『皇上﹐您就讓她去給您弄點您愛吃的吧。這兒有臣妾侍候著呢﹗』

這張紫鵑開口閉口就自稱自個兒是臣妾﹐聽得乾隆心煩﹐更怕書玉不高興。他眼睛瞄了書玉一眼﹐只看書玉垂眉低首、臉上還罩著蟬翼紗﹐也看不見她的神情。乾隆對在場的人說道﹕『你們都退下﹐留書玉一人在這裡侍候就行了。』

就在這當兒﹐三元子端著藥走了進來。三元子看見書玉站在門邊兒﹐順手就把藥交給了書玉。書玉接過了藥走到乾隆臥榻邊。張紫鵑擺足了娘娘的架勢﹐伸手道﹕『把藥給我﹗』

書玉毫不猶豫地把藥遞給了張紫鵑。張紫鵑對乾隆說道﹕『皇上﹐讓臣妾餵您喝藥吧﹗』

乾隆眉頭一蹙﹐沉著嗓音說道﹕『妳去歇著吧﹗讓書玉餵我就行了﹗』豈料張紫鵑不識相地說道﹕『臣妾不累﹐臣妾願意侍候皇上﹐就讓臣妾…』

乾隆聽了這一連串的“臣妾”自稱﹐頓時失了耐心﹐衝口喝道﹕『退下﹗都給我退下﹗』嚇得張紫鵑淚水撲簌簌地落了下來。乾隆看了不僅不覺得愧疚﹐反而更覺得厭煩。

紀曉嵐深知乾隆心思﹕想乾隆和書玉分別了一個多月有餘﹐這段時間他日日愁眉不展﹐夜夜惦念著書玉。今日好不容易得與書玉重逢﹐他自是想與書玉獨處話話離別後的相思之情了。紀曉嵐上前扶起了張紫鵑﹐道﹕『張姑娘﹐您守著皇上也守了一天一夜了。皇上這是體貼您呢﹗您還是聽皇上的﹐歇著去吧﹗否則﹐您留在這兒﹐皇上他還得擔心您﹐怕您累壞了身子﹐那皇上他也放不下心來休息﹐不是﹖』

紀曉嵐這一席話哄得張紫鵑破涕為笑。她站起了身來﹐把藥又交回了書玉﹐對乾隆說道﹕『臣妾聽皇上的。臣妾這就去休息﹐好讓皇上您也能放心地好好休息。』接著帕子一舉﹐膝蓋一彎﹐嘴裡道﹕『臣妾告退﹗』

張紫鵑告退後﹐其餘的人也都一一告退離去。很快的﹐屋裡就只剩下了乾隆與書玉二人。這分開月餘互相思念的倆人﹐在眾人退下後竟相視無語凝咽。乾隆是欣喜激動﹐書玉卻是愁腸百轉。最後﹐乾隆打破了沉默﹐道﹕『快坐到我身邊來﹐讓我好好地看看妳﹗』

書玉聽話地在床沿邊坐了下來。乾隆打量著她﹐道﹕『妳瘦了。這一個多月﹐想我來了嗎﹖』

書玉沉默不語。乾隆又問﹕『病好了嗎﹖』書玉依舊無語﹐但點了一下頭。乾隆著急地問道﹕『妳怎麼都不說話﹖妳…妳還生我的氣嗎﹖』

書玉眼眶裡噙著淚﹐也不回答乾隆的問題﹐只輕聲地說道﹕『喝藥吧﹗再不喝﹐藥就要涼了。』說完也不給乾隆說話的機會﹐一湯匙便塞進了乾隆的嘴裡。

乾隆盯著書玉打量﹐企圖看出書玉的心思。待自己一口吞下了藥﹐他趁空檔解釋道﹕『我並不是真心要收她作娘娘﹐我只是…』話還未說完﹐書玉一湯匙又塞進了他張開說話的嘴。

書玉冷冷地說道﹕『你是皇上﹐你愛要誰就要誰﹐那是你的權利﹐也是天經地意的事兒。你用不著向我解釋。』湯匙在碗裡胡攪了一通。

乾隆不死心地說道﹕『不是的﹐我並不想要她﹐我只是…』一湯匙又塞進了嘴裡。書玉道﹕『別說了﹗再說也只是越描越黑罷了﹗』

一湯瓢又過來了﹐乾隆一邊喝著一邊盯著書玉笑。書玉瞋了一句﹕『你笑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