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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7/17 12:58:51瀏覽436|回應0|推薦17 | |
第七章 莊生夢蝶幾世情 2 夢蝶也不知自己等了多久了。長廊裡響起了急促的跑步聲。夢蝶抬起頭來﹐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見她一路倉惶地跑來﹐在地上四處尋視﹐似乎在找些什麼東西。夢蝶的心幾乎要跳出來了。 夢蝶抱著畫筒﹐走向了那個女孩。那女孩專注地在尋找某樣東西﹐沒有留意到夢蝶的存在。 夢蝶緊張地清清嗓子﹐問道﹕『小姐﹐妳在找這個畫筒嗎﹖』 那女孩尋聲抬起了頭﹐驚訝地呼道﹕『妳…妳…』再多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夢蝶胸口劇烈地起伏。她將畫筒緊緊地壓在自己的胸口﹐用近乎哀求的口吻問到﹕『小姐﹐妳是在找這個畫筒嗎﹖妳能告訴我畫這些畫的人在哪兒嗎﹖』 那女孩不是別人﹐正是莊子儒的表妹茜茜。茜茜一眼就認出了夢蝶正是那畫上的女子﹐她激動得說不出話﹐拉著夢蝶的手就直往樓上的加護病房跑。 到了病房門口﹐茜茜領著夢蝶走了進去﹐只見病床上躺著的正是那一年多來﹐夢裡想見、日裡相思的他。 夢蝶的淚水再也止不住。茜茜也哭出了聲來﹐喊著﹕『表哥﹐我找到她了﹐她在這兒﹐表哥﹐你聽見了嗎﹐她在這兒。』 夢蝶走近了床邊﹐他仍是那樣的挺拔﹐他的唇仍是那樣的倔強。 夢蝶撫摩著他的臉、他的眉、他的唇﹐臉上露出了疲倦卻又是如釋重負的微笑。她拿起了他的手﹐放在在自己的臉頰上﹐輕輕地廝磨著﹐嘴裡低語著﹕『我陪著你﹐我生生世世都陪著你。』 夢蝶解開了莊子儒的衣衫﹐子儒胸口上的傷疤鮮紅地躍入了眼帘﹐她將自己的臉頰貼在那傷口上﹐溫柔地對莊子儒說道﹕『這傷疤是我為我們留下的印記。你記得你說過什麼嗎﹖你說為我而死﹐你不後悔﹔我說﹐愛上你我也不後悔﹐永遠不後悔。』 在那傷疤上夢蝶深深地印下了一個吻﹐一如他那時在她冰冷的唇上印下溫潤告別的吻一樣。淚水流上了莊子儒的胸膛﹐浸濕了傷疤。 床邊的心跳監控器﹐頓時響起刺耳的警告訊號﹐指示器上下劇烈的抖動﹐顯示快速卻不規則的心律﹐護士醫生衝了進來﹐把夢蝶和茜茜支遣了出去。 茜茜心焦如焚﹐而夢蝶卻顯得出奇的平靜﹐沒了等待時的不安和緊張。她今天才失去了墨竹﹐卻意外地等到了與夢中人的相逢。命運之神是如此地作弄人﹐讓他也在生死邊緣徘徊。夢蝶已經無所畏懼和等待了。她等到他了﹐今生不能相守﹐還有來生﹐還有數不盡的生生世世﹐沒有人可以阻止他們相愛和守候。誰能拆散他們﹖命運作弄他們﹐卻也不能奪去他們相約生生世世的誓言和愛。就這樣﹐夢蝶沒想問為什麼他會受傷﹐也沒想問他有沒有生命危險﹐她知道不論發生什麼事﹐她都會守著他﹐陪著他﹐一如千年以前。
茜茜看了看夢蝶﹐見她臉上安靜放鬆下來的臉﹐她忍不住問﹕『妳…妳也夢見我表哥嗎﹖』 『你表哥﹖』 『是阿﹐我表哥。啊﹐我忘了自我介紹﹐我叫于茜茜﹐莊子儒是我表哥。』 『莊子儒﹖』 『是啊﹐莊子儒﹐我表哥呀。』 『他…他叫莊子儒﹖』 『妳…妳不認識他﹖』 『我﹖我認不認識他﹖…』夢蝶嘴角漾起了一絲絲淡淡的微笑﹐説不出是酸楚還是甜蜜﹐只聽她悠悠地説到﹕『我認識他已經有千年了﹐只是不知道他現在叫莊子儒。』夢蝶的眼濕潤了起來。 茜茜至今仍然難以想像這樣的事會是真的﹐那只有小說裡會有的故事﹐居然活生生地在自己眼前上演著。她懷疑地問道﹕『妳﹐難道妳也是只在夢裡見過我表哥﹖』 夢蝶看著她﹐不知該不該坦言相承。 茜茜見她遲疑﹐說道﹕『表哥都告訴我了。他在夢裡看見妳﹐說妳在等他﹐他答應妳要找到妳的。他還說﹐妳是他日日夜夜等待的夢中人﹐是他生生世世的愛。』 夢蝶眼裡又激起了淚﹐嘴裡重複著﹕『日日夜夜等待的夢中人﹗生生世世的愛﹗他真的這樣說嗎﹖』 『嗯﹗妳…對不起﹐我還不知道妳叫什麼名字。』 『我叫曲夢蝶。』 『我可以叫妳夢蝶姐姐嗎﹖』 『當然可以。』 『夢蝶姐姐﹐妳真的在等我表哥嗎﹖』 夢蝶點了點頭﹐咽聲說道﹕『我以為我這輩子再也等不到他了。』 茜茜嘆了口氣﹐道﹕『要不是在機場遇見妳﹐表哥對我說這些故事﹐打死我也不會相信的。』 『機場﹖他在機場看見我﹖』 『是呀﹗表哥回來好一陣子了﹐為了就是要找妳。可是怎麼找﹐都沒有結果。紐約那兒又有事要他回去﹐於是他也就打算放棄了。那天他正好要回紐約﹐我們都要上樓了﹐他突然看見妳﹐便發瘋似地在後頭追著妳跑。後來﹐沒辦法﹐他那兩條腿怎能跑得過車呢。他那時就像發了狂的狗似的﹐使勁地吼著﹕「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妳沒聽見。他又追不上車﹐他跪在路中間瘋狂地捶打著地。那樣子嚇死人了。』 『他追著我跑﹖那個跪在馬路中央的人竟然是他﹖』夢蝶痛哭了起來。她當時遠遠地看見了一個人﹐竟然不知道那就是自己日日夜夜盼著的人。他們彼此夢了多少個日夜﹐分開了多少個春秋﹐好不容易相逢竟是錯身而過。如今相見﹐他竟看不見她就在他眼前。夢蝶淚水扑簌簌地落了下來。 茜茜握住了夢蝶的手﹐安慰道﹕『夢蝶姐姐﹐妳別難過。表哥會好起來的。你們一定會白頭諧老的。』 夢蝶帶淚笑了笑。她問茜茜﹕『那他怎麼又沒走了呢﹖』 『那不都是為了妳嗎﹖本來他是要我幫他找妳的。可是他人都到機門口了﹐他又跑出來了。他說﹐不行﹐他還是得自個兒來找妳。他說他答應妳的﹐他不能讓妳傷心難過。』 夢蝶的眼淚更控制不住了﹐喃喃自語地說道﹕『他還是那麼在乎我﹖』 茜茜以為夢蝶在問她﹐便回答道﹕『何止在乎﹐我看他簡直是著迷了。他從飛機上跑出來﹐我當時就罵他怎麼那麼放不下。妳猜他怎麼回答﹖』 夢蝶搖了搖頭。茜茜接著道﹕『他居然回答我說﹕「我當然放不下﹐那可是我生生世世深愛著的女人啊﹗她可是比我的命還重要。』 夢蝶想起他用身體護住了她﹐替她擋下了數十隻來箭。他的確一直把她看得比他自己的命還重要。夢蝶的淚水裡帶上了幸福的笑容﹐輕輕地說道﹕『他一點也沒變。』 這時﹐醫護人員走了出來。問道﹕『妳們那位是莊先生的家屬﹖』 茜茜看了看夢蝶﹐竟對醫生說道﹕『我是他表妹﹐這是他太太﹐我嫂子。』 說得夢蝶的臉都紅了。醫生對夢蝶說道﹕『莊太太﹐尊夫的腦部傷害不輕﹐可能…』 茜茜緊張的問﹕『可能…可能會怎麼樣﹖』 夢蝶握緊了拳﹐準備接受一切的命運。在命運之前﹐她除了承受﹐還能反抗嗎﹖ 醫生對夢蝶說道﹕『莊太太﹐妳和妳的家人最好能有心理準備。莊先生很有可能會一直處於昏迷狀態。』 茜茜激動地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我表哥可能成為一個植物人﹖』 醫生抱歉地點了點頭﹐並同時殘忍地說道﹕『莊太太妳可以考慮考慮尊夫未來的命運﹐並決定是否放棄…』醫生並沒有說完全部的話﹐他也說不出口﹐但相信夢蝶和茜茜已經明白他說的意思。 茜茜頹然地坐倒在椅子上。夢蝶平靜地問道﹕『我現在可以進去看看他嗎﹖』 醫生回答到﹕『可以。不過﹐我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聽到妳說的話或感覺到妳的碰觸。』 夢蝶沒有說什麼﹐站起身來就靜靜地走入了病房。 夢蝶踏進了病房﹐看著緊閉雙眼的子儒。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床單﹐白色的窗帘﹐一切都是蒼白無色﹐好像連未來和希望都淹沒在這一室的蒼白裡了。茜茜也走到了床邊看著子儒流淚。她吸了吸鼻子﹐對夢蝶說道﹕『夢蝶姐姐﹐妳在這兒陪我表哥一下好嗎﹖我得去打個電話﹐通知我姨媽﹐告訴他們子儒表哥出事了。』 夢蝶點了點頭﹐仍然不說一句話。茜茜見夢蝶一直不言不語﹐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下﹐她擔心地問道﹕『夢蝶姐姐﹐妳…妳還好嗎﹖妳…妳千萬別想不開作傻事﹐妳要是作什麼傻事﹐我表哥一定會很難過的。夢蝶姐姐﹗』 夢蝶抬頭帶著微笑地看著茜茜﹐說道﹕『去吧﹗妳放心﹐我不會作傻事的。我只想在這裡靜靜地陪著妳表哥。』 茜茜這才鬆了一口氣﹐放心地去給莊子儒的父母打電話。 夢蝶拉起了子儒的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貼在自己的唇上。她凝望著子儒﹐露出了笑容﹐俯身在他耳旁輕輕地傾訴著﹕『我知道你聽得見我﹐也知道你能感覺到我的親吻。記得嗎﹐我許諾過要陪著你的﹐你安心的睡吧﹐我再不會走開﹐我就在這裡陪著你。等你睡累了﹐想睜開眼看看我時﹐你再睜開眼看我。你知道嗎﹐你一點都沒有變﹐和我在夢中看見的你一個樣兒﹐只是有些黑了。我呢﹐我想﹐我應該也沒有變吧﹗也和你在夢中看見的我一個樣兒﹐或許胖了些。我剛剛夢見你來跟我道別﹐說你要走了﹐我…我不想讓你走﹐也不想你現在就走開。我好久沒見你了﹐你別走﹐讓我多看看你﹐好嗎﹖』 淚從眼角淌了下來。子儒的心跳加快了些﹐夢蝶看了心跳器﹐破涕為笑﹐說道﹕『我知道你聽見了。你表妹告訴我﹐你現在叫莊子儒﹐很好聽的名兒。你知道我叫什麼嗎﹖我現在叫曲夢蝶。你說命運是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兒﹖「莊生夢蝶」﹐我在你的夢裡﹐你也在我的夢裡﹐誰會料到咱倆的名字已經道盡了我們的命運。』 心跳器又顯示了子儒的心跳加快了﹐似表示贊同夢蝶的話。 夢蝶輕聲問道﹕『我有多少年沒有親口告訴你「我愛你」了﹖』子儒的嘴角似泛起了一陣笑意。 夢蝶在他耳旁低語道﹕『我愛你﹗我生生世世都愛你。我不後悔﹐你聽見了嗎﹐我永遠不後悔﹗』 心跳器指標大幅度的上下劃動著﹐子儒的眼角也淌落出了淚水。夢蝶輕輕地吻著子儒的淚珠﹐而自個兒的淚珠卻滴在了子儒的眼上﹐再緩緩流進夢蝶的唇。倆人的淚水就這樣在子儒的臉頰上融合為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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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