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個語氣，顧郯心底就暗自叫糟，太冷靜了，甚至聽不出任何情緒，讓人摸不透她在想些什麼。狼妖思忖著，這個節骨眼問他修什麼心法，絕對不可能是無聊一問好玩而已，肯定有貓膩。

　　沒等到顧郯的回答，杜子殷轉身看向狼妖，面上一如往常和他切磋時冷靜，再度開口問道：「顧將軍，你修的是哪個心法？」

　　顧郯半眯起眼打量著杜子殷，後者由著他打量自己，在氣勢上誰也不讓誰，一時之間反倒有些針鋒相對的意思。沒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端倪，但就是太冷靜了，讓人不得不擔心，顧郯暗自歎了口氣，這才回答她的問題，「我是雙修兩個心法。」

　　原想著自己回答之後，杜子殷會說些什麼，但老半天都沒等到她接話，低頭去看她，卻看到她皺著眉，神色比先前更沉凝。顧郯被這陣沉默弄得心裡發毛，揣度不出杜子殷的心思，索性直接開口，「怎麼了？」

　　「顧將軍你……沒事。」杜子殷撇過頭，逕自轉身就要走。

　　狼妖哪可能讓她如願，皺著眉上前幾步，拉著人不讓走。這要是沒事，他就吞了自己的舌頭！不管杜子殷掙扎的動作，顧郯加大了力氣，死死拽著她的手，嘴裡卻是好聲好氣的，帶上幾分勸哄的意思，「到底怎麼了？」

　　杜子殷咬著下唇，愣是不說話，也不再試圖掙開顧郯拉著自己的手，低下頭紅著眼眶，頓時又重新蓄滿了淚水。

　　怎麼好端端又要哭了？顧郯皺眉，看她一副明明有事，卻什麼都不說的樣子，手上一發力，直接把人按進自己懷裡，只當她又想起巫霽了，無奈地開口：「他不會想看到妳這幅模樣的。」

　　一把推開顧郯，杜子殷直直看著狼妖，仍舊不願開口說話。方才撞見自家師兄和巫虹的爭執，杜子殷不傻，一路想著巫霽為什麼明知道自己可能隨時會在戰場上死去，卻還是主動給了自己生死蠱。

　　她想通了一些事情，巫霽對她的感情，就像是巫虹對方軒迴的感情一樣，他喜歡她，而且恐怕在小時候給她種鳳凰蠱的時候，就一直喜歡她了。只是當時她聽巫霽說他要再給她一個類似鳳凰蠱的蠱，她就當真以為是和鳳凰蠱一樣，不會對巫霽造成什麼傷害，所以她才同意巫霽的提議。

　　但她萬萬沒想到巫霽說的「類似」卻是這般類似，她一樣活了下來，但不同鳳凰蠱的是，巫霽死了，用他的命救回她的。而她根本不想要這種類似！什麼都不說，自己死了，留她一個人下來猜他的心思，這算什麼！

　　看著一個熟識的人因為自己而死，她獨活下來了，然後呢？背負他因自己死去的枷鎖，苟延殘喘地活下去嗎？！

　　顧郯看著杜子殷，默默收回原先抱著她的手，柔聲安慰著，「怎麼了？」

　　杜子殷向後退了一步，她和師兄都是單修傲血戰意，所以並不用擔心再發生這種以命換命的事情，但顧郯雙修傲血戰意和鐵牢律，他有淵，什麼時候會發生他以肉身去別人擋下攻擊的事情都不知道！

　　可她喜歡顧郯，而顧郯對自己卻又比對其他弟子還要關心，她感激這些年顧郯在明面上暗地裡護著她和師兄，但杜子殷卻不敢肯定他什麼時候會做出和巫霽一樣的選擇，她賭不起，也不敢賭，她沒有那個勇氣再去承擔一個人的死亡。

　　「多謝顧將軍關心。」杜子殷又再向後退了一步，所以最好的辦法還是盡可能地拉開自己和顧郯的距離，慢慢疏遠了，就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看著地面上再度拉開那一步的距離，顧郯皺眉，依舊不斷思忖著自己雙修兩個心法和巫霽的死有什麼關係。他記得她和方軒迴一向只學了傲血戰意，所以很少問起關於鐵牢律的事情，現下問起是為了什麼？

　　狼妖沒接杜子殷那句刻意拉開關係的話，反正人還站在自己面前，不怕跑了。任由自己的思緒隨意跳躍，顧郯沉吟一聲，頓時明白杜子殷為何如此，鐵牢律的淵。可他是只獸妖，皮厚血多的，更何況普通人尋常的攻擊根本傷不到他，即便淵了別人，替人擋下傷勢也不會如何，最多睡個一晚上，就又好全了。

　　這哭包子肯定把巫霽的死攬在自己身上，她是在怕又發生類似的事情吧？顧郯直直看著杜子殷依舊冷靜的臉，打心裡泛起一股酸澀感，上前一步，不顧她的掙扎，逕自把人按在懷裡，用手輕拍著她的後腦勺。

　　顧郯自問要是他在戰場上，親眼看見敵人朝杜子殷攻去，避無可避的情況下，他大概會想都不想就淵過去，可他這麼做和巫霽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最多就是受一些微不足道的皮肉傷，死不了，但巫霽肯定會死。

　　想著想著，顧郯便不合時宜地在杜子殷看不到的地方，咧嘴一笑，至少哭包子說對了一件事，他確實是關心她，見不得她繼續這般逞強下去，畢竟心疼的是他。看看，數年的師兄妹情誼，發生這種事，站在她身邊陪著她、安慰她的不是方軒迴，而是他。

　　不管杜子殷是為了什麼而擔心淵，至少她開口問了自己，就足以說明一件事情，他顧郯在她心裡也占了一點位置，敬仰、佩服、感激什麼的都好，現在他抱著人就不願意放了。

　　杜子殷被顧郯圈在懷裡動彈不得，身上還裹著顧郯的披風，整個人陷在他的味道之中，不由得有些動搖，雙手悄悄攥緊披風，在心裡說服著自己，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就最後一次，最後一次。

　　感受著杜子殷傳來的溫度，顧郯輕拍著她的動作未曾停下，讓人貼在自己胸膛上，作出保證，「我知道妳在擔心什麼，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

　　只要他在，他就不會讓她肩上再多背負一條人命，也不會再發生有人因為她死在她眼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