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眯著眼，深沉地看向杜子殷抱著人就走的背影，顧郯轉回來看著方軒迴和巫虹，等了好一會，愣是沒人願意說話，略微煩躁地開口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方軒迴撇過頭，既沒看向顧郯，也沒看向巫虹，冷哼了一聲，「我家裡發生什麼事，不勞顧將軍過問。」

　　「軒迴！」巫虹拉住了方軒迴，未曾想卻被他一手甩開，看著他帶著怒氣大步流星地離開，強壓下情緒，勉力朝顧郯扯出一個笑容，「顧將軍，我們換個地方談談吧。」

　　皺眉看著逕自離開的方軒迴，顧郯朝巫虹點了點頭，「跟我來。」把人帶到附近的樹林邊緣，狼妖直接坐在一旁倒下的樹幹上，「坐吧。」

　　巫虹隔了一段距離，坐在顧郯身側，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沉默了好一晌。顧郯沒搭話，默默等著巫虹理清思緒。五毒女子再次抬起頭，目光平視著前方，卻像是盯著一片虛無，「阿霽……巫霽是我親弟弟。」

　　顧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巫霽是剛剛被杜子殷抱在懷裡的那個五毒少年，只點了點頭，等著巫虹接下來的話。

　　「我很早就到了天策府，阿霽小的時候也跟著我在那裡待了一段時間，後來才回的苗疆。」巫虹紅著眼眶，「就是在那段時間他和子殷認識的，他們感情從那時候就很好，整天玩在一起。要是他們之間有一個被欺負了，另一個肯定會跳出來說話，阿霽因為比子殷小兩歲，沒少被其他孩子嘲笑……那時候我以為阿霽和子殷只是一般的朋友，小孩子本來就很容易玩到一塊，但是……」

　　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顧郯微微側頭看向巫虹，問道：「但是什麼？」

　　抬起頭看著被枝椏遮去一半的天空，巫虹抽了抽鼻子，才繼續說了下去，「但是阿霽回苗疆之後，比其他同年紀的孩子還要認真學習醫術和蠱術，常常看師父留下的典籍看到三更半夜，說要學好了再回天策府找子殷。」頓了頓，又道：「那時候我才知道阿霽是喜歡子殷的，就因為比子殷晚出生的這兩年，阿霽才加倍地努力，就是希望能好好站在子殷旁邊。」

　　狼妖沉默著，兩年，這個數字對於他幾乎是毫無意義的，然而卻有人拼了命想要超越。不知道那個巫霽死之前，知不知道杜子殷也喜歡他？顧郯心裡無端泛起一股心疼，混雜著一股莫名的酸澀，只是可惜她現在只能一個人了。

　　巫虹呼出一口氣，垮下肩膀，「顧將軍知不知道我們五毒的鳳凰蠱和生死蠱？」見顧郯搖頭，巫虹簡短地解釋道：「鳳凰蠱能讓人在重傷的時候快速回復過來，而生死蠱便是……一旦身上帶有子蠱的人受了傷，都會轉移到持有母蠱的人身上。」

　　「無論多重的傷？」顧郯見巫虹點頭，神色略微詫異，萬萬沒想到巫霽會為杜子殷做到這種地步，「妳的意思是巫霽在她身上種下了生死蠱？」

　　應了一聲，巫虹抿著唇，好半晌才又開口說道：「我不知道為什麼阿霽給子殷的不是鳳凰蠱……」

　　顧郯歎了口氣，再一次體認到人類是種矛盾的集合體，明明脆弱得不堪一擊，卻又願意為了他人去赴死。沉默彌漫在兩人之間，顧郯看巫虹沒想再開口，這才說道：「子殷很幸運。」

　　兩個人都是常年待在戰場上的人，看過了無數生生死死，這時說再多安慰的話也沒用。巫虹微不可微地點了點頭，明白顧郯沒說出來的寬慰，「是，只是可惜阿霽這麼為她，她喜歡的卻不是阿霽。」

　　猛然一愣，顧郯皺眉，難道是他誤會了，可那副親近可不像是一般的朋友相處的模樣啊？看著巫虹強撐出來的臉色，問道：「她喜歡的人難道不是巫霽？」

　　沒想到顧郯會這麼問，巫虹臉上的表情微變，轉瞬又恢復回來，「顧將軍難道不知道子殷喜歡的是誰？」

　　狼妖誠實地搖了搖頭，「我以為她喜歡的是他，畢竟在巫霽來軍營前後，她就避開我，我以為是怕像以前一樣被人誤會。」

　　巫虹默然，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反應，旁敲側擊地問道：「顧將軍為何那麼關心子殷？」

　　只當巫虹換了個話題，顧郯沒想太多，直接回答道：「她是我訓練出來的弟子，我只是過來看看她的狀況。」畢竟昨晚在戰場上，方軒迴的反應絕對不像是杜子殷沒事的樣子，沒想到過來一看卻是這個狀況。

　　「只是這樣而已嗎？」巫虹低著頭，沒看向顧郯，「若是如此，顧將軍你不覺得這已經超過一個將軍對手下的關心了嗎？」

　　「妳這話什麼意思？」顧郯在心裡暗自歎了一口氣，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方軒迴也好，巫虹也好，說話都不說清楚。

　　沉默了一陣，巫虹才道：「顧將軍，你對子殷太好了，好到讓人不得不誤會，你和子殷之間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麼。」頓了頓，又道：「軒迴他很重視子殷，他就這一個師妹，他是看好阿霽和子殷能在一起的，可是現在……」

　　顧郯冷冷看著巫虹，「現在人死了。」他不明白這之間的關聯，也不覺得他對杜子殷好有什麼不對，「妳到底想說什麼，直說無妨。」

　　抬起手按了按眉心，巫虹看向顧郯，既然人將軍都發話了，她也沒什麼好顧忌的，「那我就直說了，比起顧將軍你，軒迴更放心把子殷交給阿霽，至少阿霽小時候和子殷就認識了，兩個人相差不多，能在一起當然最好，而顧將軍你和子殷差得太多了。」

　　萬萬沒料到巫虹和方軒迴會這麼想，狼妖愣了，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答話。

　　然而巫虹壓根也沒想給顧郯答話的機會，逕自說了下去，「但是現在，顧將軍你要是還關心子殷的話，請您去看看她吧，她……」巫虹猛然停下話頭，沒再繼續說下去，直直看著顧郯，不再言語。

　　和巫虹對上視線，顧郯抿著唇，朝人點了點頭，「我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