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COVID-19疫苗問題，網路以及媒體出現許多錯誤訊息。錯誤訊息竟然沒有人可以更正，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充分顯示出在研發新藥的領域上，所謂的專家實在少之又少。藥物研發中所謂的專家除了醫生之外，其實還包含統計、藥學和生化等專家。光靠醫學知識其實不足以評論一個藥物是否研發成功。以下評論若干誤導人的網路言論：

1. BNT以及Moderna疫苗沒有經過第三期(phase 3)就得到emergency use authorization (EUA)?

Pfizer 跟 Moderna 在2020年11月就已經公布COVID-19第三期實驗期中分析(interim analysis)的結果，結果十分成功。因而FDA在約一個月後便通過了這兩個疫苗的EUA。有人批評這兩個疫苗其實沒有完成phase 3，不算完整的實驗，這其實是嚴重的誤解。一般期中分析的結論可能有下列三種：

a. 效果良好提前達標，實驗可以停止無須繼續進行。

b. 效果很差提前宣告失敗。

c. 暫時無法判斷，實驗應繼續進行方能得取更多資料來判斷。

BNT以及Moderna就是屬於1.a，因此無須完成實驗就可以確認efficacy(有效性)。如果期中結論為1.c，並不表示實驗失敗，只不過需要更多資料來觀察。當年浩鼎的爭議就是出現1.c的情形，被以為實驗失敗，吃了悶虧。所以BNT跟Moderna的phase 3期中結果，實際上比完成第三期更令人驚艷。至於1.a, b 和c的判斷標準，其實有嚴謹的統計學理論（e.g., Jennison & Turnbull）。簡單來說就是：BNT跟Moderna贏得漂亮，於是FDA大大給讚。

2. COVID-19疫苗的保護力其實不到2%？

網路上某醫生提及：AZ疫苗package insert （說明書）裡Table 2顯示，在AZ的臨床實驗裡控制組的感染率是3%，疫苗組的感染率是1.2%，所以保護力只有3.0% - 1.2% = 1.8%，不是說明書上所說的59.7%。這其實是非常誤導的觀念。如果這個實驗在台灣做，那麼按照這位醫生的定義，就算是神藥保護力也不到1%，因為2020年在台灣染疫的人口比例根本不到千分之一，在樣本數夠大的情形下，連控制組的感染率都不可能超過1%，就算疫苗組的感染率是0%，按照這位醫師的定義也不可能有超過1%的保護力。一般疫苗保護力的定義是：在正常病毒環境下如果受試者打過疫苗，有多少機率不會受感染。由於我們不可能故意把受試者放在有病毒的環境下來實驗，所以必須利用控制組來替這個定義透過條件機率的方式估計出來，這才有AZ疫苗說明書上的計算方式（希望能有機會另外說明）。但是請注意，不是估計出一個保護力59.7%就以為實驗成功收工打包回家了，其實還要看這個保護力估計的confidence interval（信賴區間）能否說明這個保護力可信的程度。譬如AZ說明書上說這個95%信賴區間，就是說如果重複進行同樣的實驗無數次，有95%的信賴區間都會包含真正的保護力（真正的保護力永遠沒人知道，只能估計）。因此既然這個實驗顯示保護力的95%信賴區間為(45.8%, 69.7%)，那麼這個信賴區間應該包含了真正的保護力，它應該至少是45.8%吧。不過話說回來，這個信賴區間也說明真正的保護力應該不超過69.7%。因此內行人看的是信賴區間，不會光看說明書上保護力59.7%這個估計值。

3. 臨床實驗結果必須刊載在國際期刊上發表才有公信力？

當一個研發新藥的藥廠好不容易完成一個有證據力的臨床實驗，想要得到上市的專利，第一時間一定是向藥檢機構(e.g., FDA)提出申請，絕對不會浪費時間先向期刊投稿。通常有足夠的時間跟人力資源情況下，才會投稿， 因此絕對不會有FDA根據期刊發布的文章來審核這種情形。FDA審核其實比期刊審核更嚴謹，因此常常出現藥廠先向FDA遞交申請，後來才跟期刊投稿，但我們卻先在期刊上先看到結果的情形。很多實驗在知名國際期刊上刊登出來了，卻遠遠達不到藥品通過審核的標準。基本上學術期刊只要看到文章有足夠證據「啟發」新觀念就能發表，但是並不代表這個「啟發」已經有了「完整驗證」。也就是說，FDA審核通過的實驗成果比知名期刊上發表的文章更有公信力。

作者（C. Lin）聲明：本人目前未參與任何疫苗研發（並不代表將來不會），以上完全根據基本的藥物研發概念發表（真的很基本），因此無意發表於任何期刊。文字斟酌未盡完善之處，敬請見諒。 - 2021/0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