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到一家兼營裱框的畫室。觀賞著途中夾道的台灣欒樹所帶來的綠意，枝頭

上有的迫不及待的早生小黃花，似乎已經開始摩拳擦掌地吆喝炎夏遠離。

　　走進畫室，整間屋子裡只有一個六十五歲上下、誤差值頂多一到二歲的

老人，我很直覺的就斷定他就是畫室老闆，這二點我都很有把握。自從高中

迷上福爾摩斯對週遭人物鐵口直斷的神技，再加上現在我熟悉的醫學領域早

已是華生醫生望塵莫及的年代，從毛髮的分佈程度到皮膚的色澤研判，福爾

摩斯的老把戲，我自信也可以做到十拿九穩。

　　我遞給老闆一張裁切整齊的剪報，老闆還愣了一下。

　　「很少有客人專程拿報紙來裱框的，你要哪一種框？」老闆頭也沒抬，

雙眼狐疑的盯著剪報問。

　　不過從他忙著調整報紙和眼睛距離的動作，我又得知，這位老闆還有嚴

重的老花眼。

　　「有沒有哪一種畫框，讓人一看，就會肅然起敬的？」

　　我問完，老闆卻不發一語，那雙充滿孤疑的老花眼，硬生生的僵著我的

眼前。

　　十秒過去了，二十秒過去了……三…。

　　「老闆……？」我忍不住，先出了聲。

　　「我們店裡只有木頭框、金屬框和塑膠框，沒有叫人肅然起敬的框。」

　　老闆的眼睛骨碌碌的看著我，我知道他沒搞懂我的意思，只好舉個淺顯

易懂的例子。

　　「老闆，我這樣子問好了，如果有人要裱褙孔子的畫像，你會建議用哪

一種材質的畫框？」

　　「這年頭已經變了，連管教育的都不尊敬孔老夫子了，還有誰會掛他老

人家的畫像。」

　　老闆不理會我的問題，反而自顧自的陷入禾黍悲涼的情境之中。我雖然

體會的到他言語中的淒涼，不過我還得趕時間，所以毅然的伸手拍了拍老闆

的肩膀。

　　「這篇名為『國不國、教不教』的剪報，就是一位硬頸的學者對國家教

育失政所發出的不平之鳴，所以我才特地要把它裱褙框起來紀念。」我用同

仇敵愾的語氣，安撫解釋。

　　「原來是這樣，我剛還再想，你長的人模人樣的，怎麼會說一些沒頭沒

腦的話。這些金框銀框呀？如果能讓人肅然起敬，我早就把自己也給框起來

，好讓家裡那不成材的兒子多少能對我存點敬意了。」

　　老闆埋怨的數落著，我搭不上腔只能尷尬的陪笑二聲。

　　「那我該用什麼樣的框來裱這張紙？我趕時間。」我怕老闆又繼續陷在

不明的情境裡，故意用右手在左腕的手錶上作勢強調。

　　「古人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要紀念，就要能流芳百世，金屬框雖

然好看，但容易氧化產生斑點；塑膠框雖然便宜，但是容易變質摔壞。所以

你還是用木頭框比較好，尤其是台灣檜木最好，有教化意含，又可以長久保

存，只不過價格要比較高一點。」老闆有條不紊的說完，便不發一語的看著

我。

　　「價錢不是問題。」我態度自若的回答老闆後，又急切的接著說，「請

老闆馬上幫我趕工一下，我等一會就要拿他送人了。」

　　老闆沒有回答我，只點了點頭，就拿著剪報在店裡挑選大小合適的檜木

畫框。

　　不一會功夫，老闆已經將剪報裱好了，他還交待我，因為時間太趕，我

省略了一些步驟，以後如果有脫落移位的話，直接拿來找他，只要他還活著

的話，這幅框就永遠免費。

　　我不知道，這是老闆對職業堅持，還是對我的特別服務，不過我還是很

感謝的跟他要了張名片。

　　隨後，我在附近找了一家書店，挑選了一張金黃色襯底的包裝紙，請櫃

枱小姐幫我將畫框，以及那張畫室老闆的名片一同包裝起來。結帳的時候，

櫃枱小姐好心的問我，禮物是要做什麼用的，我才想起自己還忘了寫生日卡

片，匆匆忙忙的趕去挑生日卡的時候，熟悉的手機鈴聲在身邊響了起來，我

才又想起還沒打電話給大嘴。

　　「大嘴！你在哪裡？」我一翻開手機上蓋，劈頭先問。

　　「我和家裡的二個女人都已經在Stone家了，你還在哪裡鬼混哪？全部

人都餓著肚子在等你一個人咧。」

　　大嘴嘴大聲大的嚷嚷著，我不好意思的往左右各瞄了一下，果然，左邊

有一個手裡拿著一本美食書籍的短髮女生也正側目地瞟了我一眼。

　　「我正在半路上，馬上就到。」

　　我急忙闔上手機，順手抽起一張閃晶晶的生日卡片，就在結帳時，跟櫃

枱小姐借了一支筆，為了避免影響了別人結帳的時間，也為了縮短自己花掉

的時間，我沒有仔細思索些辭藻優雅的祝賀詞句，不過最後的那一句話，我

可是用最慎重的心思寫下的。

　「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