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下女》的情節很常見，年輕女傭與男主人偷情，懷了不該有的孩子而遭到女主人凌虐的模式。其實真的值得探討的是，除了「階級」以外，我總覺得是這一群人在文明與理智的生活裡，仍然選擇順應「本能」來行事，因此自己招致而來的後果，不管是主人還是下女，全都不值得同情。

標榜著「天真」二字，女管家在片中也不斷說恩伊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我承認她的性格像小孩，卻不認同她是所謂的天真或善良，如果是真正的善良，就應該懂得拒絕，而不是被引誘，她可能以為她沒有做什麼，像是要求名份、金錢或是危害到女主人，卻不知道摧毀夫妻間的信任關係就已經足以毀掉一個家庭。(儘管這個家本來就是岌岌可危的，但嬌生慣養不知人間險惡的女主人還沉浸在男主人給予的溫柔碉堡裡，她本來是溫和而無害的。)

順應自己的動物本能之下，道德界限就蕩然無存，一旦她順應了女性的本能，就會啟動有錢人家自我保護的本能，岳母貪婪的本能、女主人鞏固地位的本能、男主人維持權力的本能，所以我並不同情恩伊，甚至覺得她有些可憎，最後選擇在人家的家裡自殺，又再度順應了復仇的本能，下場只落得如此渺小而卑微。

這個家本來就是個華麗的空殼，她的死並不能帶來什麼，也不能帶走什麼，只是在這個家裡唯一真心對待她的小女孩無辜的童年裡，劃上了一道無法抹滅的陰影，而金錢維持了這個家的「樣貌」，則會一直繼續下去。

並不是歸咎於恩伊，事實上除了小女孩，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男主人以他的權勢逞了獸慾，除了自己，他並沒有重視任何人，即使知道岳母(其實是妻子，岳母擔下罪責)殺害了恩伊腹中的小孩而動怒，為的也不是恩伊或是小孩，而是他身為男主人的顏面問題，家人與像家人之間的表現，都只是他的裝飾品而已。

人生平順，沒有一點波瀾的女主人，她是個嬌嬌女，承受挫折的能力很低，在受到傷害之後，不能容忍生命裡的小瑕疵，加上母親不斷在耳邊餵養毒液，害死了恩伊腹中的胎兒，也再不能接受丈夫，有朝一日她也會成為華麗屋簷下華麗的酗酒女主人。若是談到同情，或許我還比較同情她呢。

而岳母與女管家就是兩個極對比的角色，一個巴著權勢而存在的女子；一個視權勢(或說權貴衍生出來的人品)為噁心下流的老婦，她們依照自己的立場，在劇中發揮她們的角色功能，唯一逃過的一劫的，是什麼看在眼裡、卻不涉入的女管家，她的人生經驗教會她避過災難，有時候是靠攏(例如告密)、有時候是保持距離，說穿了，有錢人有他們自己保護的本能，底下人也有他們自我保護的本能，如此而已。

恩伊到職的前夕，一個自殺的女子墜落在熱鬧的夜市，彷彿預告著她的結局。不論是怎麼樣的生命，如果不試著可敬，就會淪落成地上的一道白線，我不知道恩伊以自殺代替復仇的方式，有沒有真的讓她的靈魂從此得以安息，只知道，時間回到那一刻的話，也許她會懂得克制住那絲動物本能，如果不行，我不明白她的生命中還想要獲得什麼美好的事物？

然而，如果是你在那一刻的話，你又會有什麼樣的決定？

撰於：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