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我與網友「牙套小阿姨」http://blog.udn.com/Jessica6040/guestbook對於我的中文稱謂有過小小的討論 ，我要她叫我「班嬤」，她覺得不好，說要叫我「班姨」，這樣兩人同屬「姨」字輩。她大概覺得這樣比較親切，卻不知這個「阿姨」的稱呼勾起我一段「傷心」的回憶。

話說離開十幾年之後，回台灣長住的第一年，全家四口到台南天后宮玩。隨意走走看看、吃吃喝喝，好不愜意。隱隱約約聽到身後有人出聲，在央求別人代拍合照，心想反正不是叫我，我也不以為意。後來那個人靠了過來，又喊了幾聲，我才意識到是一個年輕小姐在叫我：「阿姨、阿姨，幫我們拍一張合照好不好？」我雙手雖然順從地接下相機幫他們拍了照，卻還在懷疑她口中的「阿姨」是否在叫我。一直到他們走遠了，我還處在驚嚇狀態中，無法相信我聽到的稱呼。

更讓人氣結的是老公的反應，他正在一旁笑得前仰後合。我一副不敢置信的語氣問他：「你聽到她剛剛叫我阿姨嗎？原來她是在叫我耶‧‧為什麼她要叫我阿姨？我有那麼老嗎？你說！你說！為什麼她要叫我阿姨？‧‧‧」

老公擦擦眼角笑得太興奮而擠出的眼淚，同樣一副不敢置信的語氣反問我：「難道她要叫妳小姐嗎？」我看看身旁兩條小蘿蔔頭，心裡再怎麼不情願，也只好嘆氣認了。總不能要人家十幾二十歲的「小姐」也叫我這個老媽媽「小姐」吧？

但是被人家「叫老」了，心裡總是不舒坦。奇怪了，為什麼要叫「阿姨」？叫「女士」或「太太」或「這位媽媽」也可以啊？

老公說：「哎呀，台灣南部人都是叫已婚、有小孩的女性『阿姨』或『大姐』的啦，」他接著又補上一句：「北部人通常都叫『歐巴桑』啦！」我一拳搥過去：「是這樣嗎？老阿伯！」

十幾年前出國唸書時是「小姐」，十幾年後回台還自認是「小姐」，這中間結婚、生小孩、小孩成長的片段，都被我腦中的「選擇遺忘機器」給「剪片」剪掉了。卻忘了時間會說真話，外人一看就發覺人物容貌早被時光催老，唯有跟著改變稱呼，才能讓這場人生大戲「連戲」。只可憐我這個「演員」沒做好心理準備，愣在台上瞠目結舌。

再怎麼唸「阿姨」和「大姐」這兩個稱呼，都覺得裡面藏了個「老」字。就像有些英文單字的字尾有不發音的「ｅ」一樣，它是不發音的，但是要拼出來以強調前面的母音。這個隱藏的「老」字也是不發音的，但是它更強調了「阿姨」和「大姐」裡面「老」的涵意。

有了那次的「震撼教育」，後來陸續被人以「阿姨」和「大姐」稱之，耳朵已經馬上可以反應，雖然心中仍舊戚戚然。為了免於再度驚嚇，我才會建議網友叫我「班嬤」，一次老到底也罷。

(世界日報家園版２００９－０４－０８

標題改為"惱人的稱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