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2/12/08 18:18:55瀏覽378|回應1|推薦43 | |
週末,D從木柵轉了三趟車,趕到山上。 學生都回家了,只有三兩個住宿老師在辦公室批改作業,窗外白雲藍天,正是秋高氣爽。心想是該否下山買點什麼:麵條、雞蛋、耐儲存的蔬菜,一些供她吃一星期的乾糧。 D來訪時只嘗過一次蔬菜麵,以後就機靈地婉拒了。 四十年前的山城是荒涼的,雜貨店和小吃店數不到三、五家,而且不到天黑就早早打烊。 小吃店的牆上貼著退了色的紅紙,上面正楷書寫:魚羹、魚羹麵、燉枸杞紅糟鰻,記憶中就這三樣是D常吃的;她替他點了紅糟鰻魚麵,D吃得很香、很開心,連最後一滴湯都倒到嘴裏嚥下。 餐後,通常是在彎曲的小巷道散步,瀏覽破落的戲院和幾戶建築較別緻的樓台庭院。日據時代的九份曾經有過〝小上海〞般繁華,戲台日日昇歌,酒家夜夜高朋滿座,可惜金脈掘盡後,金盡人空,光復後,日本人留下一座空空的金瓜石金屬礦廠,後來的金屬礦業公司只能煉煉銅,卻連連虧損。 這天D來得特別早,說是想去金瓜石看陰陽海。M帶了一壺水,兩顆蕃茄。金瓜石比九份還荒涼,連個小吃店都找不到,還好中間有一家雜貨店,買了一包義美奶油餅乾。九月下午的太陽曬得頭皮發昏,迎面吹來的海風降低一半熱度,兩人聊著學校、教書,交換生活感想,一路下坡倒是輕鬆順暢,那年代遊人也稀少交通不便是主因。 到達海邊,週末遊人三三兩兩,D問爬回九份約多久?估算三個多小時,D看到有火車,可以去基隆,想到廟口海鮮小吃,他興致勃勃拉著M就趕火車,車沒趕上,因為是最後一班。D又不想回返山上,其實沿著海邊,一路上夕陽美景吸引著他們茫然跟著走。 走到澳底已經是晚上八點多,左邊是農村稻田、菜圃,右邊是海天相連,黑暗中一閃一閃漁火發著亮光。兩人越走越沉默,到深澳還有多遠真是不知道,後無退路,只能硬著頭皮沿著火車軌道走下去。 M緊張問D:「我看我們大概要走到天亮才到基隆吧?你不累嗎?」餅乾、水果和那一壺水都吃光喝盡了,再走下去就如同三毛的沙哈拉的旅人陷入絕境。D不再堅持走下去,兩人開始尋找村落農舍,走在鵝卵石鋪的產業道路上。天黑、路更黑,沒有路燈,兩人又瞎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看到微弱的燈光在樹林中閃,循亮光著走去,是一間三合院農舍,兩人穿堂入室到點燈的廚房,阿婆在洗刷鍋子,喊了幾遍她才聽見。 聽說他們還未吃飯,立刻掀開大灶木板鍋蓋拿出一碟還冒著熱氣的芋頭糕,說沒有菜飯了,吃點芋仔糕填填肚子。他們狼吞虎咽吃了兩塊,就說飽了,不好意思讓阿婆等。她帶D去左邊廂房睡,M和她同睡一張大炕上,M一夜不曾闔上眼,雖然掛了蚊帳,可是一路上被咬過的地方開始紅腫又癢又痛。 第二天,睡到九點多才醒,昨晚累到糊里糊塗睡到大天亮。阿婆正忙著餵家禽,廚房有一木盆熱水,一塊新毛巾,兩人匆匆洗漱,桌上放著兩碗蕃薯粥、一小碗醬蘿蔔、一碟新鮮豆腐上面淋了醬油膏、一碟水煮鹹花生。阿婆告訴他們不要客氣要吃飽,灶鍋裏有蕃薯粥溫著。他們把口袋裏的僅剩下兩百元掏出來,分一半謝謝她,阿婆說什麼也不肯接受,還歡迎他們再來。他們也說好寒假時一定回來看她。 那個寒假,他們從基隆搭火車到深澳,就在田間、山野道路打轉,就是找不到那戶紅瓦白牆三合院。從早上找到下午,只好又搭火車回基隆,這次他們去廟口吃了好幾攤海鮮美味。離開基隆時,坐往台北的直達車,D靠著車窗睡著了。她默默地望著星子夜空,肚子裏五味雜陳,懷念著柴火燎煙的灶房,阿婆笑瞇瞇擺上:蕃薯粥、醬蘿蔔、鮮豆腐、鹽水花生,還有她滿滿的溫暖人情。 過了三年,他們又去尋訪阿婆,他們帶著兩盒喜餅,讓阿婆也分享,可惜仍然遍尋不著。問了幾個在田裏工作的農夫,都說這附近根本沒有房子,那裏來的人家。 三十年後,和高中同學一道探訪欽賢國中,只有老工友尚未退休,談起三十多年前學校剛成立時的往事,他還記得第一屆的韓瑞光校長,朱碧玲老師,其他的早就離開他就或退休了。我那時剛畢業仗著年青體力好每晚和美術張跑到九份街道散步,再跑上山,那時候可是走泥土山路,不是現在這條沿著水管的階梯捷徑。 這已是十多年前往事,老工友早該養老含飴弄孫了吧! |
|
( 心情隨筆|雜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