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送我的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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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過了十一月底的感恩節，商店就開始促銷聖誕禮物，到處充滿聖誕裝飾，收音機和電視機都是聖誕歌曲，我的生日是十二月，總是被聖誕節淹沒。小兒靖靖事先告知帶我出去吃飯，但細節保密。他五點半下班回家，帶來裝有十二枝長徑玫瑰花的大花瓶、兩張生日卡片、一個大氣球。六點一刻開他的白色寶馬跑車出發去華府特區城中心（City Center DC）看聖誕燈飾，在入口處路旁泊車。

我問靖靖：｢現在就去吃晚飯？｣他說：｢啊，不是，我們要盪馬路一個多小時，等餓極了才去吃大餐。｣我瞄他一眼，｢好吧！走┉｣呵呵，幸虧穿了低跟靴子的我，如先知般有備而來。

我是路癡，只能跟著他閑逛，此時名牌店都已打烊，但是行道樹都纏滿小燈泡，滿街的黃澄澄燈光，一樹又一樹匯成燈海，像黑夜裏的黃金，無言的華美、神聖、莊嚴和輝煌。遊人如織，有情侶、閤家歡、老年夫婦、朋友，處處笑聲，夾雜照相咔嚓聲，然後我們走去七街中國城入門處的牌坊，接著經過巍巍聳立的國立詩學藝術館，轉角處是攤販集市，燈火通明，音樂震耳，美食流蕩，客人摩肩接踵，每個角落都散發節慶喜氣，高大的JOY和麋鹿立體彫塑前排滿照相的大人小孩，歡騰跳躍。靖靖拉著我拍照，只及他肩膀的我咧嘴大笑，看手腕的iPHONE說走八千步了，噓，好厲害！

八點十五分走進CRANES（鶴）餐館，靖靖訂了兩人份歐碼咖色(Omakase)套餐，意指厨師無菜單即興料理，共端出十道精緻的菜肴，其中的金針菇湯、明蝦沙拉、鱖魚魚籽燴、小牛排、鴨脯肉、豬肉卷、天婦羅、鮮蚌條、炒米綫、巧克力慕思，令我味蕾翻騰蹦躍，像坐蹺蹺板。因爲是厨師的即興菜，日後若複製，色香味也會大不相同。

我看著眼前的ABC帥哥，他一向話不多，卻一反常態跟我細細解釋每道菜的内容，他説：｢媽咪，平時都是您照顧我，今天是您的生日，我要照顧您！｣意外他會表現溫柔體貼，大概是能説出的最佳美言賀詞。回想他十六歲時參加美國台灣代表處婦女會母親節徵文比賽獲得第一名，其中有一段說他嬰兒時好吃煮爛的洋葱絲，隔天全身洋葱味，猶如一棵大號洋葱，惹得媽媽着急找醫生；還說他生病咳嗽時，媽媽坐在沙發上抱著發燒的小身軀徹夜貼胸睡，他才痊癒。頒獎典禮時幾位媽媽評審員致詞，說，含著淚眼微笑看完他的文章，認定他是母親的小天使！

時光忽忽飛逝，小天使長成大天使，小手變大手，保護媽媽過馬路，爲媽媽添衣加服，開車送媽媽去陌生的地點。

記得他出生的那一刻，深邃的瞳孔裏有我的臉，瞬間，母愛如火山爆發，熊熊火焰融化了我，擁緊那個纖小身軀，在人生的長廊中再也沒有鬆開過。21英寸的小靖靖長成6英尺的大靖靖，就是此生天神給我最好的｢生日禮物｣。

吃完最後的3D巧克力慕思，服務人員送我一片芝士蛋糕，上面點著蠟燭，我許下心願，希望違和的先生大眼睛早日康復，眼前的大帥哥前途無量。此時是十點半，追著天上｢火星伴月｣回到家已是十一點，從冰箱取出他帶來的奶油蛋糕，匆匆唱完生日歌，帥哥必須立刻回自己家，只好放回冰箱，留待隔日再吃，幸福的漣漪，盪啊盪，無邊擴大。整晚的點點滴滴，記憶與時光交錯、交融、交響。

該夜我美美地進入夢鄉，夢到抱著襁褓中的嬰兒，少婦的臉上漾著微笑，哼著｢睡覺啊，睡覺，小星星眨眼睛，大月亮笑眯眯，雲朵像棉花，睡覺啊，睡覺｣。

（寫於2023年11月27日馬里蘭州；

原載於2023年12月12日世界日報家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