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筍的故事

刊於2023年6月3日世界日報家園小品

https://www.worldjournal.com/wj/story/121252/7208306

竹子性喜溫熱潮濕，主要分布在地球的北緯46度至南緯47度之間，屬於熱帶、亞熱帶和暖溫帶地區，美東馬里蘭州就在這個範圍内。我每天上下班均途經一片竹林，近日，春日靚麗，春風拂面，地面冒出長長短短無數貌似小粽子的竹尖，我知道小鏟子挖下去一定是春筍。

筍是竹的嫩芽，所以稱爲竹筍，包含竹的成語50多個，其中最常見的是竹報平安（因爲竹與祝諧音）、青梅竹馬、胸有成竹、勢如破竹。有筍的成語只有三個：食筍煮簀、春筍怒發、雨後春筍。

小時候，媽媽做的春筍菜餚，包括清燉春筍湯、爆炒春筍、春筍炒粉絲肉片、涼拌春筍，無論是暖湯或熱炒，春筍的嫩爽口感和鮮美，縂是齒頰留香。母親去世後，我買罐頭油燜筍權充，可惜味道是天壤之別。媽媽的味道只有夢裏追尋。

結婚以後，姆媽（外子大眼睛的媽媽，上海人稱姆媽，我跟著他叫）跟我們同住，她從東方超市買來春筍，做紅燒春筍五花肉，加了醬油和冰糖，用砂鍋慢燉，春筍吸進五花肉的油脂，質地不柴入味咸甜交加，色澤紅亮引人，大家都撿春筍吃，咔嘰咔嘰地嚼，非常下飯，啊，真是天下美味，紅燒肉被孤獨遺漏，等著第二天拌麵條下肚。

春筍是大自然的精靈，也是大自然的饋贈。矗立的神態是詩人的仙境，詩經《邶風·靜女》說：｢春筍生矣，我樹之阿。春筍生矣，我樹之華。｣用之比喻青春美麗的姑娘，玉潔冰清，惹人憐愛。我暗忖少女們可能較喜歡夾著涼拌春筍，絲絲入口，媲美瘦骨清靈的趙飛燕。紅燒春筍五花肉如豐膩凝脂楊玉環，不得苗條女子青睞。

北宋大文豪蘇軾說：「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呵呵，我猜蘇大師若死而復生，吃了姆媽的紅燒春筍五花肉，必然翹起大拇指說：｢不瘦不俗，正合吾心。｣或可消減他内心｢十年生死兩茫茫｣的悲戚。

因爲天天見到那片地面毛尖竹林，下班回家對外子大眼睛念叨姆媽的紅燒春筍五花肉，於是有一天下班之後，打開冰箱見到外子大眼睛買回來的兩根毛茸茸的春筍和一盒五花肉，立刻興奮地拿到水龍頭下清洗去殼，用菜刀裁出3公分長1公分寬的長條，也把五花肉切成寬長各三公分的塊狀，然後交給得到姆媽真傳的外子大眼睛，他先在沸水裏煮兩分鐘褪去春筍的苦味和豬肉的腥味，然後瀝乾水分放入高壓鍋，加入調味料和冰糖，壓三十分鐘，然後起鍋。

大眼睛笑眯眯地端出一盤上面鋪著筍條閃亮紅燒肉，大病初癒的他不宜吃葷，我獨占大自然的精靈，不辜負大自然母親的給予，幻想羽化不俗不瘦，重掬一抔青春，致敬青春！

但是，春筍的啓發無邊，屈原在離騷中說：｢筍竹不盈尺，思為己傷。｣用之比喻對君子品行的讚美和崇敬。我邊吃邊想：｢量小非君子｣，我必得培養出大格局大視野大抱負的拳拳君子情，才對得起春筍給予人類的美好情感。

（2023年5月23日寄自馬里蘭州；

原載於2023年6月3日世界日報家園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