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不可失

    小時候，家裡總養著二、三十隻雞。父親早餐碗裡都有一個荷包蛋，真是羨煞人也！這也成了我想當父親的憧憬。客人到訪，母親察言觀色，知道會留下來吃飯，就悄悄把我叫過去，對著那群雞打量著，用手一指，就決定了生死的命運。

    經母親「欽點」之後，我就負責「追捕歸案」。鄉下的雞屬於半野放，加上經常受到野狗的騷擾，個個身手矯健、靈敏，狗急都能跳牆，把雞逼急了也會一飛衝天，因此必須謀定而後動，先將目標逼到較容易下手的角落，一擊而中，這是積了多次失敗與挫折才得到的寶貴經驗。把著兩翅的根部，牠已經在劫難逃，任牠的腳拼命亂踢，偶爾還得捱幾下痛啄，但想著雞肉的美味，這些都可以忍受。

    把雞提到廚下檻外，母親「驗明正身」之後，一腳踏著雙翅，另一腳踩著雞爪，一手拎著雞頭讓牠仰著，另一手將脖子的毛拔除寸許，要我拿一個碗裝半碗米，以菜刀先割頸邊的動脈，此刻血流如注，我以碗就頸，接得確實，待接了大半碗，母親再將氣管割斷，口中念著往生咒「做雞、做鳥不了時，趕緊去出世，出世當富貴人家子弟！」幾番掙扎之後，雞已魂歸九天。母親燒了一大鍋熱水，燙了燙之後擱在大盆子，冷卻後再行拔毛，至於開腸刳肚，斬翅剁肢那就不是我的任務了。

    與客人同桌而食，只能吃母親夾到碗裡的菜，而她只吃雞爪、雞頭。一直以為那是她喜歡吃的部位。而今我偶爾也吃，與其說是嘴饞，不如說是對母親的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