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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中的黑夜
2018/11/01 11:59:17瀏覽118|回應0|推薦0

一個人的年紀越長,他的故事不見得精彩,但一定非常的深遠值得讓你仰望

      我喜歡和老人家聊天,什麼都可以亂聊,因為她(他)們已經老到無禁無忌了,能逗她們開心,還能獲得一些人生的小經驗,或許對現實生活來說不會有什麼幫助,但你的心靈有時會泛起一些漣漪,一圈一圈震盪到湖心。

      94歲的蔣伯伯,非常的瘦小,還能勉強用助行器到公園曬曬太陽,他說他是山東人,但我說您並不高大啊!蔣伯伯沒生氣我說他不高大,他說,家裡窮啊!七八個孩子都要張口吃飯,他不是前面幾個大的能幫能做事了,也不是後面幾個小的還需要別人照顧,又不怎麼靈光,娘想到我還沒吃飯時,已經不知餓了幾餐了!

      蔣伯伯您什麼機緣來台灣的?蔣伯伯掀眼皮揪了我一眼:「這還有什麼神秘的理由嗎?」我總會這樣問,有時會有源源不絕的故事宣洩而出,他慢慢回憶,我靜靜聆聽。

      12歲那年,村裡人說大概要開戰了,他們在鄉下,訊息來得慢,但是有火車一來,就看到一些年輕人進了火車了,娘不知打那兒聽來的,養不起的孩子仍進軍隊裡,軍隊會幫你養,也會讓孩子讀書,娘說,前面三個可以幫忙種田不能去軍隊浪費,兩個姐姐一個可以嫁了,一個要留著照顧家務,一天夜裡,娘忙著攤幾片餅,隨便一塊舊衣破布包著,將他從炕上挖起來,那包還微溫的餅貼在胸口上,娘札實的在他肩上打了個結,爹哆嗦著在門口等,天還黑著,娘沒說什麼話就又回屋裡了,我猜娘是哭了沒敢再多說幾句,爹也沒說話要我跟在後頭走,一路黑著到了村口前一輛牛車,我和張家的十四、李家的老八都上了牛車,我們都還是孩子啊!啥都沒個念頭,只知道好想睡,依偎著又睡著了,天快亮時到了火車站,就這樣跟著軍隊上了火車了,一切都恍恍惚惚的,爹的臉已經忘了只記得他背在後頭的手乾裂又粗糙,那一路上我只記得爹的那雙手。

      我們這些個小孩子兵能做什麼?跟在軍官後頭拿拿槍、跑跑腿一日混過一日,能活著,是多少人用生命幫我們遮掩,莫名其妙還能來到台灣繼續活著,爹娘叫什麼名字還真的記不清楚了,在鄉下,誰沒事會連名帶姓叫著啊?想要稍個信回去,地址也不知道啊!和那邊算是全斷了訊息了!我那麼瘦小,沒讀書,也只是個小兵,沒錢沒房子,沒有姑娘看得上,也不知為何這日子怎那麼長,以前還有能聊天的同鄉,一夥人走了的走了,躺病床的也不能說話了,我的日子還不知要這樣晃悠到何時?

     蔣伯伯逕自推著助行器起身離開了,94歲的他,孤獨的日子已經過了那麼久了,不知還要這樣孤獨地度過幾年?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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