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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O三回 巴布拉公主阿蓮娜祖靈與鹿神 漢番衝突顏思齊再會番王(1)
2013/11/03 04:06:00瀏覽536|回應0|推薦31


「歷始考証:顏思齊設寨屯墾。據諸羅縣誌記載,明天啟元年(西元一六二一年),顏思齊率眾在北港溪登陸,並設十寨屯墾,這十寨有五寨在水林鄉境內。如下表:主寨(大本營)顏厝寮─水林鄉水北村。哨船寨(航隊營)船頭埔庄─北港鎮樹腳里。左寨(護衛營)王厝寮─水林鄉土厝村。海防寨(後寮埔庄)─水林鄉後寮村。右寨(護衛營)陳厝寮─水林鄉土厝村。撫番寨(府番仔庄)─北港鎮府番里。前寨(先鋒營)興化店庄,溪流沖毀。糧草寨(土厝庄)─水林鄉土厝村。後寨(訓練營)考試譚庄,居民他遷。北寨(大北門庄)─北港鎮大北里。資料來源:笨港的歷史變遷....」


一、1621~大度山國公主阿蓮娜~祖靈與鹿神
西元1621年秋,明朝萬曆天啟元年,大度山王國543x年─"干仔轄‧阿蘇拉米"年代。大度山王社。晨曦的陽光灑在潺潺流水上,清澈的溪水閃耀著金光宛如夢境;大度山國王阿蘇拉米的幼妹,大度山國公主阿蓮娜,發現自己正在一條溪邊。流水潺潺的溪邊,只見阿蓮娜─「頭上戴著金絲藤編成的花冠,上身穿著有著巴布拉族人傳統達戈紋布的短胴衣,露出兩條雪白的臂膀。短胴衣下肚腹微露的下身,則穿著及膝的達戈紋短桶裙,腰間則繫著五色狗毛織染的腰帶。成串的海邊的螺殼打磨串成的立項帶,就掛在阿蓮娜的頸項,裙上綴有珍貴的瑪瑙與琉球群島珠;而短桶裙下一雙細緻均勻的小腿上,則綁著巴布拉族的未婚女性,慣綁上的達戈紋布的束腓。金絲藤編成的花冠下,一頭比木炭還烏黑的長髮,直從阿蓮娜的肩上,又披到了胸前;而一雙深窈的烏黑眼眸,則有若溪水映著晨曦般的閃耀著光茫。正是,青綠的巴蕉葉下,籠屋的竹圍牆邊,總有巧笑倩兮的身影;恍若讓冷酷的天地也會為其變得溫柔婉約。且見其體態健美,歌舞柔媚,舉止純乎自然;恰如溪澗中戲水的鴛鴦水雉,一般自在....」。

阿蓮娜,正值少女荳蔻年華。按巴布拉族的傳統,阿蓮娜亦是到了未婚貓女,該獨居竹搭的籠屋中;以待未婚的麻達,來求愛的年紀。然而,正是到了該婚配的年紀,少女的心,總常陷入莫名的惆悵。使得阿蓮娜,時而亦常感,似有說不出口的憂愁。默默的站在溪邊,阿蓮娜只覺心中惆悵,彎下腰,便以小手挽起溪水潑灑;頓見潑起起的水花,映著晨曦的金光,有如珍珠般閃耀的灑落。關於阿蓮娜,這個大度山國的公主,在大度山國轄下的各村社間,總有些傳說。譬若在巴布拉族的村社間,無論童叟,或未婚的麻達間,就常口耳相傳。說是─每當阿蓮娜置身在花叢中,翩翩的蝴蝶與鳳蝶,總會繞著阿蓮娜飛舞,寧願棲在阿蓮娜的身上;也不願停在盛開滿是蜜汁的花朵上。而當阿蓮娜婉約的身影,置身在草原中。草原中最容易受到驚嚇的小鹿,不但不會跑開,反會自己走過來,依偎在阿蓮娜的身旁。且受到阿蓮娜的纖纖小手愛撫,草原中的小鹿更會有如狂喜般的跳躍,滿草原的奔跑。而每當阿蓮娜,置身在濃蔭下的溪中沐浴。林蔭中的鳥雀,不但會棲滿枝頭,樹林中的羌鹿野兔,更會聚滿溪邊;甚至凶猛的石虎、或雲豹,亦會聚到溪邊。石虎雲豹,原本慣獵羌鹿野兔。所以羌鹿野兔,看見了石虎雲豹,定是要驚嚇逃跑。但當阿蓮娜在溪中沐浴之時,這石虎雲豹與羌鹿野兔,縱是齊聚在溪邊,卻總相安無事,一片祥和無爭。因此巴布拉族人總說─阿蓮娜,定是祖靈,集所有善良的化身,所以阿蓮娜,縱是在人間,卻婉約宛如女神。...

微風吹拂阿蓮娜的髮絲,一絲絲的髮絲就這麼隨風輕飄;而這微風拂面,幾也讓阿蓮娜,能感覺祖靈的存在。「祖靈就在風中,天地間與四季的風,就像祖靈呼吸的氣息一樣。每當風吹過樹林,樹的枝葉隨風擺動發出的沙沙聲響,彷彿就像是祖靈在對我說話一樣。每當風吹過草原,青翠的小草隨風婆娑舞動,就像祖靈的腳步過。而每當微風拂面,我能感覺恍若祖靈,正輕撫我的臉龐。祖靈就在水中,大地蜿蜒的河流與小溪,就像是祖靈的身體流動的血脈。所以每當我喝水,祖靈便進入我的身體,化成了我身體的血脈之中,流淌我全身。祖靈就在晨曦的陽光中,白晝的陽光普照大地,是祖靈的眼睛俯視著天下萬物,帶給萬物生命與溫暖....」對阿蓮娜而言,祖靈是真實的存在,而且是無處不在;甚至阿蓮娜能感覺,自己就是祖靈的一部份,因為祖靈就充盈她的身體裡面。無論風聲、無論雨聲、潺潺的流水聲,或是藉著夢境;阿蓮娜總是能感覺,祖靈在與她說話。

「祖靈就在土地,所以土地的土壤,能化育萬物。茂盛的樹林,由一顆種子開始,從土地長出;草原的青草與花朵,自土壤中長出,而後吸收土壤的養份漸漸長大。天上飛的鳥禽,地上奔跑的鹿與人,亦是從土壤長出來的。土地的每一粒的塵沙,都是祖靈身體的一部份。青草的種子,吸收土壤的養份而長成草原。鹿吃草原的青草而長大,於是祖靈就在鹿的身體。人吃鹿肉而長大,於是祖靈又變成了人的身體。而樹林的樹木枯死,草原的青草凋萎,則又腐朽成土壤,回到祖靈的懷抱。鹿與人也一樣,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因祖靈的土壤養育而長大;而死後則又化成了塵土,重歸祖靈的土地。一代又一代,生生世世,天下萬物便在祖靈的土地繁衍。祖先死後化成了塵土,而這方土地的塵土,卻又化成了子孫。於是,生長在祖靈土地上的我們,每個人的身體,都有祖靈的存在。而且每一個人也都是祖靈的一部份....」宛如夢境般的溪邊,阿蓮娜也知道自己是置身在夢境。因為眼前宛如仙境的景象,雖似大度山王社的溪邊,但卻與王社的小溪邊,又有點不同。譬若,真實的王社溪邊,樹木與花草的葉片,縱是青翠,卻不會在陽光下恍若閃著金色光茫。潺潺的小溪,縱是清澈見底,但映著朝陽,也不會使得溪面一片金光閃閃。乃至阿蓮娜的眼睛,幾能看見,小小的一棵種子,是如何從土壤中發芽,長成一棵大樹;或是長成一片草原。生命的繁衍與生生不息,宛如盡在阿蓮娜的眼前上演。總似也唯有夢境中,阿蓮娜才會看見眼前,如此栩栩如生,卻又有點不太真實的美景。


晨曦映著潺潺流水,讓小溪恍若盪漾著金光,溪邊則是一片花木扶疏,充滿了生氣與綠意盎然。一隻手掌般大的鳳尾彩蝶,揮動著閃著七色金光的翅膀,翩翩飛到了阿蓮娜的手上,恍若在對阿蓮低語傾訴。於是阿蓮娜,把停在手中的大鳳尾蝶,舉到了自己的耳邊,並撩撥開一頭烏黑的長髮,附耳傾聽。「....」大鳳尾蝶在阿蓮娜的耳邊,不知訴說了什麼。只是頃刻間,晨曦下的溪邊,見阿蓮娜舉目南望。一張恍若不沾塵俗的美麗美龐,頓卻有了愁容與憂心。因為原本晨曦普照的大地,此時南方的天空,竟似出現了一大片的烏雲;而且那片烏雲還不斷的擴大漫延,像是在吞噬晨曦與天空。阿蓮娜的眼眸中,看見南方天空的那片烏雲;南方天空的那片烏雲,便在阿蓮娜烏黑的眼眸深處,不斷的擴大。烏黑的眼眸深處,阿蓮娜看見了小溪的對岸,出現了一隻鹿,從南方的草原走來。但這隻鹿,並不是一般的鹿。只見這隻從南方草原走來的鹿,非常的巨大,體型約比一般的鹿還要大上二三倍。而巨鹿頭上的一對大角,更是有如老樹的枯枝一樣,盤根錯結的長在頭上。一般人看見這麼巨大的鹿,大概都會嚇到。但阿蓮娜,對南方草原走來的巨鹿,並不陌生。因為這隻巨鹿,從小便常出現在阿蓮娜的夢境中。而且阿蓮娜也知道,這隻巨鹿,就是鹿神。

「鹿神」看似從南方天空那片烏雲下的草原走來,且一路歪歪倒倒,看似步履不穩的,漸走到了阿蓮娜對岸的小溪邊。鹿神,這才走到小溪邊,看似低頭要喝水,忽而卻前腳的雙膝一跪,竟似體力不支,或是受傷嚴重;頓"咚"得一聲,整個的委倒在溪邊。『鹿神爺爺~~你怎麼了。你受傷了嗎?』巨鹿倒在溪邊,阿蓮娜見狀,驚慌的喊著,趕緊涉水過溪。鹿神見阿蓮娜,涉水過溪,原本想起身;但拼命的踢腿掙扎了幾下,終是起不了身。因為鹿神是真的受了傷,而且傷得很嚴重。當阿蓮娜,慌忙涉水過溪,奔到了鹿神的身邊,此時但見鹿神已奄奄一息。再見其委倒的身體,更見渾身上下皮開肉綻,肉腐化膿;甚是千瘡百孔,體無完膚。一時阿蓮娜,見得鹿神受傷如此嚴重,直慌得手足無措;頓是眼淚都滾落了下來。

「鹿神,是群鹿之神。巴布拉族人,自古以來獵鹿為主食;所以崇拜鹿神。因為草原的鹿,都是鹿神給巴布拉族人的賞賜。數千年來,鹿神以草原的鹿,餵養巴布拉族人。使得巴布拉族人,崇拜鹿神外,亦不敢濫捕濫殺草原的鹿。巴布拉族人,自古以來獵鹿的習俗,除了不獵小鹿與懷孕的女鹿之外。每當鹿群交配的季節,亦是巴布拉族禁獵的季節。除此外,巴布拉族人獵鹿,若獵一隻鹿就能滿腹,亦絕不多獵。所以數千來,草原的鹿群,得以休養生息,繁衍不絕;而巴布拉族人,亦得以世世代代以獵鹿為主食...」。

「鹿神,可謂是千古以來,餵養巴布拉族人的大地之神。巴布拉族人,乃至大度山國,或整個大員島的人民,無不崇拜鹿神。究竟是誰,竟將鹿神傷得這麼重?」眼見鹿神奄奄一息,痛苦的倒臥溪邊,阿蓮娜滿心驚慌外,直是不明白;究竟是誰會這麼殘忍的傷害鹿神。屈膝跪於鹿神的身邊,為了安撫一身傷痕累累的鹿神,阿蓮娜,邊伸手輕撫著鹿神的鼻子,邊則滿口憐惜的直問說『鹿神爺爺,到底是誰把將傷害得這麼嚴重?到底是誰怎麼這麼殘忍?』。鹿神略仰起頭,嘆了口氣,幽幽回說『阿蓮娜。惡靈來了,善靈都要被惡靈趕走了。這塊土地與世無爭的時代,已經結束了。大員島的這個世界,就要風雲變色了。唐山人已經就像成群的螻蟻搬家般,渡海來到這個蓬萊島。大地的樹林都被他們砍光了,草原的草都被他們燒光了。潺潺的河流,被他們堵住,為了種稻,他們把土地挖得皮開肉綻。無處可棲身的鹿群,也都被唐山人捕殺光了。唐山人聽不見祖靈與土地,在痛苦的哀號。因為唐山人的心,被貪婪所蒙蔽,慣於彼此永無止盡的爭搶。因為永不知足的貪婪,與彼此爭搶,讓唐山人變成心中充滿了仇恨的惡靈。而心中充滿仇恨的惡靈,來到這塊土地,濫捕濫殺,彼此爭搶奪掠,又造成更多的仇恨與惡靈。所以這塊土地,即將要變成了遍佈仇恨與惡靈的土地。唉~~鹿群遍佈大員島的時代結束了,而我也快死了....』。

「惡靈來了,善靈都要被惡靈趕走了。土地即將變成仇恨與惡靈,遍佈的土地!!」聽得鹿神的話,阿蓮娜直是聽得膽顫心驚,惶恐不已。大度山的王社,似乎從今年的雨季以後,確實,便常傳來這樣的消息,說是─「南方巴布薩族領域,有一波波的唐山人,有如一整窩的螻蟻搬家一樣,不斷渡海來到大員島。而且這些唐山人,與以往的唐山人不同。因為以往的唐山人,來到大員島,頂多就是聚居在海灣或港口。但這次來的唐山人,卻是深入大員島的內陸,沿著笨港溪而上,一路不斷的砍光樹林,燒光草原;還把草原的鹿,不論大小,一併全都捕光。甚至這些唐山人,還會使盡辦法,把原本居住在笨港溪的巴布薩人趕走。而這更使得巴布薩族人,深感恐懼與恐慌...」。事實上,不止是南方的巴布薩人,對唐山人的大舉來到大員島,感到恐懼與恐慌。因為巴布薩族人,飽受唐山人的威脅,又無力抵抗。所以巴布薩族人,亦曾來到大度山的王社,向大度山王"干仔轄‧阿蘇拉米"求助。因此,唐山人大舉來到大員島的消息,傳到了大度山王社後,亦使得整個王社的巴布拉族人;人人盡有如驚弓之鳥。這時,聽得鹿神的話後,又見鹿神被傷得如此嚴重,阿蓮娜更確定─唐山人大舉來到大員島的傳言,果然不假。

阿蓮娜,一時不禁慌張的,急切的又問鹿神說『鹿神爺爺。草原的鹿都被唐山人捕光了。那我們巴布拉族人,還有大員島的其他族人,以後要吃什麼?~~難道唐山人,為會了佔有土地,把我們像鹿一樣都殺光嗎?~鹿神爺爺,唐山人真的有那麼壞嗎?~唐山人裡面,是不是也會有好人。假如唐山人裡面也有好人的話,那我們可不可以去求唐山人裡面的好人。請求他們別這麼殘忍?!!』。

鹿神嘆了一口氣,兩眼渙散茫然,猶似已瀕死,卻以最後的一口氣,勉強又對阿蓮娜說『阿蓮娜。不要驚慌,不要恐懼,不要怨恨。祖靈會保護善良的人,而妳就像是一顆純真善良的種子。唐山人帶著貪婪來到了我們的土地,他們在祖靈的土地上,彼此爭搶奪,因滿懷仇恨而成惡靈。但惡靈再凶惡,那就像獠原的野火一樣,也總有熄滅的時候。等到惡靈掀起的獠原大火熄滅,善良的種子總會在祖靈的土地上,又再次發芽生長。阿蓮娜,你就是那顆善良的種子。你得把這善良的種子,種到唐山人與惡靈的心中。那縱然是整個大員島的樹林,都被唐山人砍光,整個大員島的草原,都被惡靈燒光。但只要唐山人與惡靈的心中,有善良的種子。那總有一天,這祖靈善良的種子,會把惡靈慢慢轉化成善靈...』。

『阿蓮娜。記得鹿神爺爺的話。唐山人來到我們祖靈的土地。縱然他們帶來滿心的貪婪,縱然他們傷害這塊土地。但他們在塊土地上,喝這塊土地的水,吃這塊土地的食物。這時候,這塊土地的祖靈,也早已進入他們的身體與血脈。等到他們死後,他們化為塵土,亦將成為這塊土地祖靈的一部份...。或許我們無法阻止唐山人來到這塊土地。況且唐山人有他們的知識與智慧,他們來到這塊土地,加入我們的祖靈;或許這也是中晝神的安排。因為唐山人加入了我們祖靈的土地,也會讓我們祖靈的土地與生命更豐富...』鹿神的氣息越來越微若,聲音越來越小。但阿蓮娜對於鹿神所說的話,卻是聽不太明白。只見鹿神,氣若由絲,續又說『阿蓮娜啊。土地上的樹林或許會消失,草原或許會消失,鹿群會消失;甚至巴布拉族人,或是島上其他的族人,或許也會會消失。但祖靈與土地,卻不會消失。而土地上,消失的樹林草原鹿群與巴布拉族人,也並非真的消失,他們只是回到了祖靈的懷抱。所以阿蓮娜,只要妳把那顆善良的種子,放到唐山人的心中。而只要唐山人的心中,有善良的種子,終有一天,當那顆善良的種子被喚醒,終究會在這塊土地上發芽。畢竟唐山人的惡靈加入了祖靈後,祖靈會把惡靈的靈魂慢慢洗滌乾淨,並將惡靈轉化為善靈。到時候,巴布拉族人與其他族人的善靈,也就會再遍佈這片祖靈的土地....』。

阿蓮娜,始終聽不太明白鹿神話中的意思。正當阿蓮娜,想再問清楚。卻見鹿神話未說完,儼然卻已氣絕;兩眼緊閉,頭已垂到了地面,再一動也不動。「鹿神死了!!」阿蓮娜驚恐不已。但阿蓮娜,尚來不及悲傷,陡然一陣風吹來。瞬間鹿神竟化成了塵沙,被風這麼一吹,便隨風遠颺而飛上天際。鹿神化成的塵沙,卻又像是一顆顆細微的種子,被風吹上天際後;轉眼卻又恍若漫天細雨的灑下大地。雨絲灑落大地,原本的青翠草原,頓時長出了五顏六色的花朵;恰似一大片花團錦蔟的花海。「鹿神爺爺~~原來沒有死。只是變成了大地的花朵~~」看見眼前宛如仙境的美景,阿蓮娜的心中,再不因為鹿神的死去而悲傷。晨曦耀眼的金光下,且見阿蓮娜拔腿,便向花團錦簇的花海奔去。

阿蓮娜,小腿綁著達戈紋布的束腓,赤腳踩著花團錦簇的花海,一路往南奔跑。耳畔的風恍若祖靈的召喚,直飛起阿蓮娜的長髮;迎面而來的風,更微掀阿蓮娜的裙角;而一路向南奔跑的阿蓮娜,此時腦海只有一個念頭。「大海的王,他不是壞人。大海的王,他也是唐山人的王。我要去求大海的王,求他不要再傷害祖靈的土地,不要再濫捕草原的鹿群。不要再讓唐山人的壞人,任意的欺凌我們大員島的族人。不要再讓那麼多的唐山人,來到這塊土地燒光草原、砍光樹木....」腦海中的念頭,驅使著阿蓮娜,直奔向南方烏雲籠罩的陰霾天空。晨曦的萬道金光中,但見阿蓮娜奔跑的腳步,一個騰空跳起;再落地時,頓化成了一隻白鹿。白鹿的四腳,飛快的奔跑,也不知奔過多少條小溪,穿過多少茂密的樹林,又經過多少的草原。阿蓮娜化成的小白鹿,卻只見得天空越來越陰霾。

晨曦的金光已不在,花團錦簇的花海已不在,甚至青翠的草原與樹林,也都已不在。漸漸的,阿蓮娜的眼前所見,只剩下滿路的荊棘與荒蕪。但阿蓮娜化成的白鹿,縱然心中恐慌,卻仍繼續往南奔跑。翠綠的草原已被燒成灰燼,僅剩被挖得千瘡百孔的黑色土地。蓊鬱的樹林,千年百年有樹靈的居住的樹木,也都被砍倒;而被野火燒得剩下枯枝的老樹,更有如張牙舞爪的鬼魅,有如惡靈般的仰天哀嚎。漫天的烏雲遮蔽了白晝的陽光,使得天地間剩得一片黑天暗地;而阿蓮娜的腳步不敢停留。因為阿蓮娜知道,這使得天地間變成黑暗的漫天烏雲,是惡靈的痛苦、仇恨、悲傷及怨念,所形成。因為阿蓮娜一路奔跑,眼前所見,盡是屍骸遍野。遍地的鹿屍、猴屍、斷了頭的牛,雞屍...。阿蓮娜看見這些惡死的生靈,從他們的屍體上,不斷的散發出黑氣。黑氣裊裊有如霧氣的一樣的瀰漫,而縈繞在阿蓮娜的耳邊,更盡是惡靈的叫囂、漫罵、哭泣,以及痛苦的哀號聲不絕。因此阿蓮娜知道,自己正身處在惡靈的怨念,所形成的夢魘。....xxx


二、笨港十寨~唐山過台灣
鄰近笨港溪,唐山人的屯墾寨。秋末,又是稻田中稻穗結實累累的季節。自去秋,笨港的中國海商聯盟大統領顏思齊,決定廣招流民與難民,來台灣屯墾後。經得數月間,在彼岸月泉港海商的協助下,來自福建閩南的屯墾戶,先後幾波的渡海來台灣。至今來到笨港屯墾的唐山人,約已達四千人上下,並且在笨港溪沿岸,建立了十個屯墾寨。十個屯墾寨,依其建寨先後,或是所處位置,或是不同功用,分別有其寨名。譬若,做為屯墾大本營的屯墾寨,就稱主寨。而這主寨中,尚有不少來自漳洲海澄,屬於顏思齊的家族中人。因此又稱為顏厝寮(今之北港水林鄉顏厝寮)。另鄰著笨港溪海口,建有一泊船碼頭的屯墾寨,則稱為哨船寨,亦稱"航隊營,或稱船頭埔庄(約今之北港鎮樹腳里)。尚有─左寨,又稱護衛營,因主要是王氏族人所居,因此又王厝寮(約今北港之水林鄉土厝村)。海防寨,則又稱後寮埔庄(約今北港水林鄉後寮村)。右寨,亦為主寨護衛營,因多陳氏族人,因此又稱陳厝寮(約今之水林鄉土厝村)。撫番寨,因此屯墾寨,最居內陸,常有番人出沒,因此又稱撫番仔庄(約今之北港鎮府番里)。前寨,則又稱先鋒營,興化店庄(今已被溪流沖毀)。糧草寨,因主作屯積糧草之用,屋舍多為較堅固的土塊屋,而非茅草屋,因之又稱土厝庄(約今之水林鄉土厝村)。以及後寨,主作訓練營,或稱考試譚庄。另尚有一北寨,則又稱大北門庄(今之北港鎮大北里)。

笨港十寨,因屯墾戶多為壯丁,且原先多為漳泉二府的流民與難民;性情剽悍,動輒爭搶,難以管束。因此為了管束這些屯墾戶,十寨皆設保甲,層層管束;有若唐朝之時,自河南固縣,派往閩南的屯田兵般。約就是一寨設四保,一保有十甲,一甲有三戶,一戶有三人。寨有寨主,保有保長,甲有甲長,戶有戶長。換言之,亦即一寨,約有四百人上下的屯墾戶,皆層層管束,採行屯田兵制的管理。縱是屯墾寨,已行保甲對屯墾戶嚴加管束;可人多卻難免總要出亂子。而這屯墾戶之間出的亂子,倘或只是屯墾戶之間的糾紛也還好解決。最困難的,則莫過於屯墾寨與世居笨港當地的巴布薩族人,因開墾土地而生的衝突。尤其是最深入笨港溪內陸的撫番寨。

「撫番寨」因屯墾地就在巴布薩族人的獵場,因此與番人之間的衝突,始終不斷。傍晚時分,茅屋錯落的撫番寨,正值吹煙裊裊。暮色籠罩約四百人的營寨,見這些低矮的茅草屋,多建成四合院的形式,中間有個稻埕;每當稻穀收成之後,可用做打穀場及曬穀場。茅屋四周的氣息,除了茅屋的稻草味外,總似還略帶點屍臭味。因為茅屋的屋簷下,皆以長長的竹竿,掛滿晾曬著一張張尚帶著血腥的鹿皮與鹿肉脯;亦間有從溪裡捕來,晾曬的魚乾。營寨錯落的四合院茅屋的最外圍,則種滿了茂密的竹叢,以用防禦的圍牆。台灣盛產竹子,四處皆有竹,而且台灣的竹子有如草叢般;竹叢往往長得密不透風,既可防風,又鳥獸難入。而對於常有當地番人出沒的撫番寨而言,這種在營寨外圍的竹叢,更可防止當地的番入侵入;可說這些竹叢,就有如城牆一般的有用。

秋末時末,日頭短,才正值放晚飯的時間,此時撫番寨卻已是一片暮色沉沉。晦暗的天色中,營寨最中間的一幢四合院茅屋外,只見有十幾個壯漢,正手端著碗公,蹲踞在茅草屋的簷下;邊扒著碗中的白米飯吃,邊閒話家常。正是農忙之後,難得的悠閒。『鐘哥啊,台灣好哇,台灣是個寶島哇。土地肥沃,種出的稻米,結實累累那麼飽滿。溪裡的魚蝦蟹,撈都撈不完。草原還有那麼多的鹿,捕也捕不完。呵呵呵~~還有,光是這三餐都有這白米飯吃。現在就算打死我,我豬哥ㄟ也不回泉州內地去了。呵呵呵~』蹲踞茅屋簷下,幾個壯漢,正是招募自福建泉州的屯墾戶。但此時,其口中所稱呼的鐘哥,卻不是屯墾戶;而是早年便已隨武裝商隊,來到台灣開港築寨的鐘斌。眾人閒話家常,叫豬哥的人,話才講完,另一旁的壯漢,邊扒著飯口,便也忙不逸乎的,接口說『是啊,豬哥ㄟ說的是啊。咱們在內地,窮得只能吃樹根啃樹皮,全家老小都得勒緊褲帶度日。現在才來台灣幾月,我的肚臍孔都越來越深了,褲帶也都繫不住肚子了。天天有白米飯,有魚有肉吃。呵呵呵~~雖然開墾荒地是辛苦了一點,但要不肥也難啊~~』。

『豬母啊,豬哥啊。你們兩兄弟,算是來對地方了,可惜就是來得晚了。你們今夏才來台灣。人家主寨,前寨,左寨,右寨,哨船寨那裡的人,都是春雨之前就來的。剛好趕得上春耕。到夏日,田地就有了收成。哇~~那可真是豐收啊。每一畝地產的稻米,是內地的好幾倍。把稻穀曬乾,舂成白米後,留著自己吃也吃不完。就把一包一包的白米,賣給笨港的海商聯盟。人家可是高價收購啊,用現銀,給足屯墾戶。所以那些早來的人,現在不但是肚臍孔深了,腰帶都繫不住腰了;而且還人人腰纏萬貫吶。呵呵~~當初他們來到台灣,看到笨港一片蠻荒,還直嚷著上了賊船,直嚷著要回內地。但現在啊,可是用八人抬的大轎來抬他們,他們也都不想回內地囉。呵呵呵~~』說話的人,正是蹲踞在眾人中間,體格壯碩魁武的鐘斌。見鐘斌,大口的扒著米飯,邊嚼著米飯,邊說的口沫橫飛;倒是一派的言語自負,有若識途老馬,或是地頭蛇般的自吹自擂。

鐘斌,是早年隨武裝船隊出海,前來笨港開港築寨,後來還與西螺社的番人女子成婚。且這鐘斌,亦算是機靈之人,善於鑽營,所以幾年下來,亦已擠身武裝船隊中,約與船主相當的百夫長地位。只是這鐘斌,原本該屬武裝船隊,何以卻出現在屯墾寨?原來,正是鐘斌,這些早年隨武裝船隊來到笨港之人;這許多年來,有不少人都入贅番家,成了番家的女婿。既成番家女婿,按番人婚配習俗,女子得居於自家,繼承家業;而男子則得以在夜晚,到牽手的居處同宿。因此這些與番女婚配的唐山人,自得夜夜到番家居住,才得以與牽手同宿。既夜夜居於番家,這些入贅番家的唐山人,自然對番人的習俗與習慣,亦多有了解。而屯墾寨,因深入內陸開墾荒地,難免時與當地的番人起衝突。正因如此,像鐘斌這類入贅番家,熟悉番人習俗者,便被笨港總寨,派到各屯墾寨;以助各屯墾寨,明瞭該如何與當地番人相處,藉以減少漢番間的衝突。

茅簷下的眾人,聽得鐘斌說是趕上春耕的屯墾戶,現在都已賺了錢;一時不禁人人臉露欽羨。叫豬哥的壯漢,或是人在海外,更毫不避諱的,扯著嗓門,直說『鐘哥說得是啊。誰還要回大明國去啊。大明國都要亡了,還貪官污吏一堆。百姓都餓得皮包骨,沒得吃了,這些貪官污吏,還要對百姓盤剝。萬曆皇帝,今年終於死了。這個四十年沒上朝的皇帝,死得好啊。沒想到換一個皇帝上去。新皇帝上任,百姓都還不知道什麼國號。沒想還不到三個月,這新皇帝,聽說又死了。聽說還是這新皇帝,還是大肆慶祝他當了皇帝。光一夜就召了一二十個嬪妃,入宮"相幹(台語:男女行房之意)"。結果一夜御女過多,縱慾過度,又亂服道士的丹藥死的。你們說,光今年一年,就死了兩個皇帝。這大明國將亡的徵兆,難道還不明顯嗎?~~苛政猛於虎啊。還不如就留在這個島上好啊。留在台灣這個蓬萊島上,吃的好,穿的好,天高皇地遠,逍遙又自在。現在,不但人人有房住,有錢賺,還有自己的牛,自己的田地。你們說,有那個傻子,還會想回大明國去啊~~』。

豬哥的弟弟,叫豬母的漢子,聽得豬哥的話後,頓亦接腔。除了讚同豬哥的話外,豬母,倒更言語巴結著鐘斌,說『呵呵~~我阿兄,說得對啊。台灣就像是人家傳說的─海上的蓬萊仙島啊。就說鐘哥好了。鐘哥幾年前,在大明國內地,可還是個居無定所的流民,兼娶不老婆的羅漢腳吶。可鐘哥,才來到台灣幾年。現在鐘哥在台灣,不但娶了妻生了子,天天吃好穿好。而且在海商的船隊中,聽說鐘哥,還是個有頭有臉,有地位的頭人。誰料得到,幾年前的鐘哥,跟隨船隊出海,渡海到台灣後,能有今日的地位跟成就。真是不得了啊。真是讓人欽羨啊..』。一旁,一個叫憨面仔的漢子,聽得豬母巴結鐘斌的話後,順著竿子往上爬,頓笑說『呵呵呵。豬哥豬母,你兩兄弟,說得對啊。對啊~~鐘哥有這樣的好本事,卻都暗藏起來,也不教我們一二步。看要怎麼勾搭台灣的番女,好讓我們這些娶不到老婆的羅漢腳,也能像鐘哥一樣。每個晚上都能抱個番女睡覺。半夜睡不著,就來個"老漢推車",好讓番女也幫我生個娃娃。該有多好啊。"有牛、有田、有妻、有子"這樣可就什麼都齊全了...』。


鐘斌,聽得眾人恭維,頓時就像一條狗尾巴都翹了起來,精神都來了。滿嘴邊嚼米飯,見得鐘斌,又是口沫橫飛,自吹自擂的,直笑說『呵呵~大家啊,聽我說。也不是我鐘斌吹牛,說大話。若你們想娶番女當婆娘,那問我就對啦。老實跟你們說,番人的男女婚配,也沒咱們唐人那麼多的禮教規矩。就是番人的家裡,當有女兒可婚配的時候。他們家人就便用竹子跟茅草,搭蓋一間竹屋,叫什麼"籠子"或"籠屋"的。然後,待婚嫁的番女,就獨自住在那竹搭籠屋裡。到了晚上的時候,假有如喜歡那番女的男子,就可以到那番女獨居的籠屋外,去吹口笛或鼻蕭,向那番女傳情意。啊~假如,住在籠屋裡的番女,也喜歡屋外吹口笛或鼻蕭的男子。那就可以開門,讓那男子進屋去跟她過夜。呵呵呵~~就這麼簡單。這樣就可以跟番女,度過一夜春宵了。然後就"生米煮了熟飯"後,番女就可以告訴她的父母,好做準備,讓她跟那個跟他度過春宵的男子成婚。喔~對啦。番人通常稱呼,住在籠屋中的待婚女子,叫做什麼"貓女"。然後,就稱未婚的男子,叫什麼"麻達"。然後已成婚的,稱呼夫妻,就叫"牽手"....』。

鐘斌,為了在眾墾戶前顯顯本事,也算是知無不言。頭大嘴闊的憨面仔,聽得番人的婚配習俗,一時笑得一張嘴,張得有如茅廁的屎坑那麼大。『哈哈哈~~鐘哥。聽你說這番人的婚配習俗,還真是有趣啊。可惜我們都是大老粗,這雙手除了耕種以外,又不會吹什麼笛什麼蕭的。要不,咱也想去番社試試。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籠子",勾搭個番女來相幹。哈哈哈哈~~』憨面仔笑得屎坑大的嘴,都還沒閤上。這時,一旁的豬哥,卻滿臉不以為然,頓是是潑了憨面仔一盆冷水,罵說『幹~~憨面的。你想要去死ㄛ。你在內地沒聽說,說那個番仔會吃人,還會砍人頭哩。你憨面敢去番社,恐怕還沒幹到番女,就先被被番仔,抓去殺來吃ㄛ』。既談到番仔之事,豬哥卻是忽又想起什麼,順口便又罵說『幹伊娘咧。說到這些番仔,我就"一卵葩火"。田裡的稻子都快可以收成了,啊這些番仔就是時常來田裡,給你亂踩。把一些田裡都快生成的稻子,都給你踩死了了。菜園也是,有時候還會來給你偷拔菜。這些番仔,若是給我抓到,沒把他們的腳骨打斷不可。幹~~憨面仔,你若不怕被番抓去殺,不怕死,你就去番社找番女相幹啦~~』。


笨港溪 一帶,因是溪流出海口,地勢低窪,原本是一片蠱毒瘴癘的蠻荒。所以屯墾戶,渡海來到此地屯墾,也並非是件容易的事。橫渡凶險的黑水溝,得冒生命的風險不說。事實上,這半年多來,就算屯墾戶,順利來到笨港。但因在蠻荒之島開墾荒地,或水土不服,或是被蚊虻叮咬;甚或被毒蛇所咬,因而喪命者亦不在少數。正如屯墾戶,口耳相傳所云「過番剩一半,過黑水溝是不得見」。慶幸的是,台灣的平地,雖有毒蛇瘴癘,卻並無吃人的猛獸。要說笨港一帶,最凶猛的猛獸,或許要算是草原成群的野牛。但野牛並不吃人,反倒多是被屯墾戶,設陷井以獵捕;並將其馴服後,用以耕田。

雖說笨港溪一帶,縱無吃人的猛獸,但假如人,也算是會讓人恐懼的猛獸的話。那笨港溪一帶,倒是自古以來,居住有不少的番仔。這些番仔,多半衣不蔽體,僅胯下圍著一條遮羞布,天氣熱時;甚至只圍著樹葉或是樹皮。年長的番仔,多半頭上雉髮,留著一條小辮;看起來較年輕的,則挽髮成髻。而且就算是男人,耳朵卻還掛著幾要垂到肩膀的很大的竹環,身上且多刺青。總之,這些番仔,不但看起來,不像是人的樣子;也不會講人話,只會滿嘴嘰裏呼嚕的,就像鳥獸在叫一樣。而且這些番仔出沒時,多手裡拿著長茅,或揹著弓箭,讓人看了更感害怕。兼之,唐山內地,曾有隨沉有容渡海出征東蕃的人,回來後都說─東蕃島的番仔,不但有出草砍人頭的習俗,還會吃人。聽說東番島的番仔,把人吃得剩下一顆骷髏後,還會把骷髏上漆,成堆的擺在家門口,以向他人炫耀其英勇。正因如此,縱是笨港並無猛獸,但渡海來開墾荒地的唐山人,卻對當地的番人,視之如猛獸一樣,深感恐懼。因此一旦看見番仔出沒,眾屯墾寨的唐山人,更無不有如見到猛獸出現一樣,彼此吆喝,各拿鋤頭扁擔,前往追趕;要不就是將其驅離,要不就是想將其給活活打死。

倒是鐘斌,娶了番婆當牽手,又在番社住了多年,可說對番人知之甚詳。這時,聽得豬哥罵憨面仔,說─「他膽敢去番社找番女,定會被番人殺來吃」。鐘斌聽了,一時哈哈大笑,即回說『哈哈哈哈~~豬哥仔。免驚啦。台灣的平地番,不會砍人頭,也不會吃人啦。會砍人頭的,是深山林內的生番啦。笨港這裡的,都是平地番啦。呵~沒講你們不知道。台灣平地番的男番,都很軟弱。嘴上沒毛,既沒鬍子,也沒"卵葩(台語:男性生殖器官的陰囊部份)"。而且這些男番在家裡,也沒什麼地位,都得聽女人的話。呵呵~~在內地的時候,你們沒聽人說過,說海外有女人國。說來,台灣這裡就是女人國啦。這些平地番的厝內,都是女人在做主。連家產家業,也都由女人繼承。啊~說來,男番都是被女番招贅的,也只有晚上才去找牽手睡。啊白日,這些男番,都還是得在他自己的家裡,去打獵,養他姊妹的孩子。哈哈哈~~我鐘斌在番社住那麼多年了,怎麼會不知道...』。

憨面仔聽了鐘斌一翻話後,心中倒是起了疑問。因為照鐘斌所言,那與番女成親,豈不都是男人被招贅;甚至包括鐘斌自己也是。「男人被女人招贅」這在唐山而言,可是很沒面子的事。因此憨面仔,不禁伸長舌頭,滿是驚訝的說『嗯~~照鐘哥這麼說。這樣算來,鐘哥不就是也是去給番人招贅的。男人給女人招贅,這樣敢情好?~生的孩子也是女家的,又得聽得女人的話。這樣有損男人的尊嚴吶。恐怕還會被笑是怕某...』。鐘斌聽了,也不以為意,又是哈哈大笑,回說『哈哈哈哈~~在笨港在這裡的唐山人,娶某的,每個人也都是給番人招贅。有什麼關係,番人也不識字。生了孩子,我們就給他們冠我們河洛人的姓。這樣孩子就變成我們河洛人的子孫了。而且笨港,還設了"漢塾學堂",就教我們跟番女生的孩子,四書五經,背唐詩。然後將來這些小孩,就拜我們河洛的祖先,捧我們的河洛人的神祖牌。呵呵呵~~這樣就算是被番人招贅,又有何妨。而且番人又是女人繼承家業土地。所以我們給他們招贅,就連得番人的財產土地,"整碗都給他捧過來"咧。啊~~若是說到被招贅,就要聽女人的話。呵呵呵~~你們有沒有到那邊厝瓦下,牛欄裡關的牛~~』。

低矮的茅屋四合院中,除了簷下竹竿晾晒的鹿肉鹿皮與魚乾,散發著腐屍味外。確實茅屋稻草味中,尚還有一股濃濃的牛糞味。因為就在眾人蹲踞吃飯,對面的茅簷下,就擺著好幾個竹籠子;而且竹籠內就關著龐然大物,夜幕下,看起來就是牛的樣子。讓人感到奇怪的是,這竹籠子很是低矮,牛關在竹籠內根本起不了身,只能蹲趴著;甚至四腳想活動一下都難。而且每個關牛的竹籠子上,還壓著幾顆大石頭,分明就是刻意,要將這牛給壓在小小的竹籠中,讓其動彈不得。卻見鐘斌,用吃飯的筷子,指著對面茅簷下,被關在竹籠中的牛;滿嘴大言喇喇,又說:

『哼~這些從草原捕來的野牛,就算再蠻。就給牠關在那樣的小籠子裡,上面再給牠壓著大石頭。讓牛只能蹲著,起身不能,動都動彈不得;給牠知道甘苦。然後只有人餵牠吃草的時候,才讓牠起身一下,疏通筋骨。這樣,經個一個月下來,就一條算野牛再蠻,也都要乖乖的聽人話了。呵呵~~這就是咱河洛人,比番仔聰明的地方啦。汝爸鐘斌,就是用這樣的手段,對付我家那個番婆。把她教得乖乖的,叫她往東,她就不敢往西。叫她給我"含卵",她就給我"含卵"。厝裡面的事,都給我做得妥妥當當,話都不敢給我多說一句。伺候我,像在伺候大爺哩。大爺滿意了,就賞給她幾塊布。番仔全家老小,都高興得要死吶~~』『對啦。要討番人的貓女歡喜,也不必學那些男番,吹什麼笛還是蕭的。就拿幾塊布去送給番女。包準,當晚番女就會開門,讓你進去跟她們相幹了。就算是那些男番,吹什麼笛什麼蕭的,吹到沒氣,想要騎番女,也沒他們的份。因為那些番女,都被我們唐山人騎了。哈哈哈~~咱們河洛人都是這樣做的。所以他們番女,就喜歡咱唐山來的河洛人。講白點,這就做"軟土深掘"啦。就是咱河洛人的查甫人,就是比伊番仔的查甫人,擱卡聰明,擱卡能"幹"啦。所以他們番仔,就只能給我們當馬騎。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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