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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cerpt:安伯托‧艾可的《智慧女神的魔法袋》
2021/04/09 06:34:38瀏覽354|回應0|推薦6
Excerpt安伯托‧艾可的《智慧女神的魔法袋

坦白說,在艾可的這本《智慧女神的魔法袋沒有看到太多自己感興趣的文章標目,但卻意外發現〈討人厭的第五號交響曲〉的部分內容摘要自安德烈.柏納(André Bernard) 的《退稿信》(Rotten Rejections,本書譯為《不吐不快集》),讓人眼睛一亮。

「退稿」這件事發生在許多偉大的作家身上,這或許是必經的試煉過程。身為讀者的我只能慶幸他們最終安然通過考驗吧!而這裡頭那些惡意或輕蔑的評語經過時間的洗禮已然逆轉成為一種誤判,這些批評者最終也被我們嘲笑著。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271568
智慧女神的魔法袋
LA BUSTINA DI MINERVA
作者:安伯托‧艾可
原文作者:Umberto Eco
譯者:倪安宇等
出版社:皇冠
出版日期:2004/09/23


Excerpt
〈討人厭的第五號交響曲〉

『或許是我死腦筋,但我實在無法想像,竟然有人能用三十頁來描寫一個人睡不著,在床上輾轉反側的場景。』歐倫多爾夫 (Ollendorf) 出版社的一位編輯以此為由,拒絕出版普魯斯特的《追憶逝水年華》。這麼嚴厲的批評,貝爾納 (André Bernard) 自然不會漏掉,他為普胥卡爾特出版社 (Pushcart Press) 編的《不吐不快集》(Rotten Rejections),所收集的正是各文學巨著當年遭出版社拒絕的評語和回信。
《不吐不快集》一書中載有大文豪姓名、書名和退稿日期,但對退稿的編輯姓名卻隱而不宣。不過書一開頭就列了一張所有曾經幹過這類事的出版社名單,從費柏&費柏 (Faber & Faber) 到杜柏代 (Doubleday),從《紐約客》(New Yorker) 到《巴黎雜誌》(Revue de Paris),無一倖免。一八五一年,《白鯨記》在英國被退稿,理由如下:『我們認為這本書無法打入青少年文學市場。冗長,風格老舊,實在稱不上引人入勝。』一八五六年,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被退稿,理由如下:『閣下,您的小說被一堆精 心設計但華而不實的細節給埋葬了。』 至於女詩人艾蜜莉‧狄金森的第一本詩集則在一八六二年遭拒,理由如下:『質疑。完全沒有押韻。』
至於我們這個世紀,也不乏有一些例子。……一九二 F. S. 費滋傑羅《塵世樂園》得到的評語是:『故事有頭無尾。主角的個性跟經歷都不足以說明結局。簡而言之,在我看來,故事少了結尾。』一九三一年福克納 (William Faulkner)《聖殿》(Sanctuary) 的編輯讀後感是:『天啊,天啊,我們不能出這本書。否則大家只好牢裡見了。』
一九四五年喬治‧歐威爾 (George Orwell)《動物農莊》一書得到的評語是:『在美國要賣跟動物有關的故事書是不可能的事。』 一九五一年貝克特 (Samuel Beckett)《莫利》(Molloy) 一書的反應是:『出版這本書根本就浪費力氣,因為美國讀者的爛品味和法國前衛的爛品味完全是兩碼子事。』一九五二年《安妮日記》:『這個女孩子看來天分不高,或者應該說她連喚起讀者基本好奇心的能力都沒有。』一九五四年英國作家威廉‧高爾汀(William Golding) 的《蒼蠅王》(Lord of the Flies) 評價如下:『我們認為這個故事很有潛力,但您似乎力有未逮。』納博可夫 (Vladimir Vladimirovich Nabokov) 一九五五年《洛麗塔》(Lolita) 的評價是:『這個故事應該是說給心理醫師聽的,說不定原本真是醫院紀錄,後來才轉化為一本小說。書中某些段落寫得固然精采,卻讓人反胃,就算是佛洛依德學派高徒大概也不會否認……我建議把這本書埋個一千年。』
……

在我閱讀這些書評的同時,我想起了克里斯多佛‧希爾夫 (Christopher Cerf) 和維克多爾‧納瓦斯基 (Victor Navasky) 合寫的《專家們說》。這本書收錄了從政治到科學各個領域的糗事,其中有一章節談的是文學、藝術、電影和戲劇,載錄了各式各樣的評語,自然也包括出版界,而且還註明出處。出版社的退稿信我就略過不談了 (反正跟先前提到的貝爾納的書大同小異),來看看公開發表的新書簡介和專業書評吧。
巴爾扎克的書評如下:『巴爾扎克的小說,不論在情節鋪陳或人物塑造上均不見獨特的想像力。巴爾扎克永遠不可能在法國文壇上佔有一席之地。』(尤金‧布瓦都〔Eugene Poitou〕,《世界雜誌》書評,一八五六年。) 評艾米莉‧勃朗特 (Emily Bronte):『夏綠蒂《簡愛》一書裡的所有缺點,在《咆哮山莊》一書中都放大了一千倍。差堪告慰的是這本小說永遠都不會是暢銷小說。』(詹姆斯‧羅立梅爾〔James Lorimer〕,《北部英國評論》,一八四九年。) 評艾蜜莉‧迪金森:『艾蜜莉‧迪金森的筆記詩——還真不知道怎麼形容這樣一本書——前後不一,缺乏形式美感,實在令人咋舌。』(托馬斯‧貝利‧阿爾迪克〔Thomas Bailey Aldrich〕,《大西洋月刊》,一九八二年。)
評托馬斯‧曼 (Thomas Mann):『作者在一套兩冊的《布登勃洛克家族》(Buddenbrooks) 書中,以可有可無的風格說了一群可有可無的人的可有可無的故事。』(愛德華‧安吉爾〔Eduard Engel〕,一九一年。) 評赫曼‧梅爾維爾 (Herman Melville):『《白鯨記》悲哀,空洞,平淡,近乎荒謬……那個瘋子船長更是無聊。』(《南方季刊評論》,一八五一年。) 評惠特曼 (Walt Withman):『惠特曼和藝術的關係,就跟豬和數學的關係是一樣的。』(《英國評論家雜誌》,一八五五年。)
……

至於藝壇,一八八六年的《教徒月刊》(The Churchman) 有評論道:『竇加是躲在後台和芭蕾舞者化妝間裡偷窺的小夥子,他專看女性最不堪入目、醜陋的一面,然後以詭異、怪誕的方式表現出來。』路易‧艾其恩 (Louis Etienne) 評馬內 (一八六三年,《藝術家與評論家》):『「草地上的午餐」是品味低俗的玩笑之作,不忍卒睹,不值一看。』這兩篇評論還是以道德為訴求,情有可原。安柏阿斯‧佛拉爾 (Ambroise Vollard,以挑剔聞名的畫商) 對畢卡索的評論就有點說不過去了,他一九七年說《亞維農的姑娘》是:『瘋子的作品。』
差點忘了說,十九世紀初一個名叫杭特的傢伙說,林布蘭跟英國畫家李賓吉爾 (Edward Villiers Rippingille1798-1859) 比,連根蔥都不算 (我先說好,各位讀者不需要心理不平衡,你們有權不知道李賓吉爾是誰)。還有一位稍比杭特和李賓吉爾知名度高些的威廉‧布雷克先生,他以前就十分肯定地說過:『我認為討論繪畫,不必提到提香 (Tiziano) 的名字和威尼托 (Veneto) 地區的畫家;他們都是白痴,不是藝術家。』不過這裡的問題出在天才之間不夠了解,以下幾個例子也都是如此。左拉在波特萊爾過世時,寫過悼文如下:『百年後,大家說起《惡之華》,大概只會覺得有趣吧。』貶完波特萊爾還不夠,左拉又對塞尚做了以下的批評:『塞尚應該算具備了大師天賦,問題出在他對成為大師一事興趣缺缺。』維吉尼亞‧吳爾芙的日記裡寫道:『剛看完《尤里西斯》,我覺得是一本失敗之作……冗長而令人厭煩。粗糙,客觀看來如此,從文學角度來說亦然。』柴可夫斯基在他的日記裡提到布拉姆斯時寫道:『我對這個痞子的音樂研究了很久,他真是個毫無品味的混蛋。』竇加對羅特列克的作品,則是這樣建議收藏家的:『不如買莫宏 (Maurins) 吧!羅特列克的作品只屬於他那個時代!』馬內向莫內提到他對雷諾瓦的看法時說:『雷諾瓦那傢伙完全沒有天分可言。』
……

山謬‧佩皮斯 (Samuel Pepys) 對《仲夏夜之夢》的評論 (一六六二年,《日記》),我個人還滿能理解的:『《仲夏夜之夢》是我這輩子所見過最愚蠶、最荒謬的作品。』佩皮斯是記錄他那個時代的重要見證,但此公對亂摸女僕屁股的興趣高於了解藝術。而他的魯鈍也讓我們想起,不同時代都有已經公認是大師級的人物被貶得一文不值 (十八世紀看待但丁就是如此。)
這些文集裡面最讓我們感到訝異的都是當代的評語,剛出爐,會燙手。也提醒我們,對待藝術要像對待酒一樣,擺一擺,才聞得陳香。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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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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