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你少說也有十多年了,那時你的兒子才 2 - 3 歲。
你剛來美國,人生地不熟,沒有朋友也沒有固定的工作,覺得很苦悶。從你的口中得知你正和太太有一些矛盾和摩擦。
我以識途老馬的身份介紹你到附近的港口,峽谷,公園走走,總是你開車我帶路,我們去了不少地方。
你喜歡打電話和我聊天,一聊就是幾個小時,雖然我是挺討厭用電話聊天的人,不過凡事總有個例外,你就是那個例外吧!
我會把知道的故事,新聞,身邊發生的事在電話上和你分享。感覺上你聽得津津有味的,不時還會哈哈大笑!
你總是在住家附近的超市打公共電話。有一次,正在電話聊天,你告訴我,你的太太和岳母正朝著超市的方向走過來,好像看到你了,所以你就草草的掛了電話。
後來你又打電話告訴我,你的太太質疑你到底在和誰講電話,為何不能在家裏打,卻要在外面打?
你如何處理這個問題,已不可考,也不重要了。
其實只是一個異鄉人,想找個可以聊天傾訴的對象而已,我們談天的內容天馬行空沒有主題。
期間你也告訴我你偏愛年紀較大的女人,你在高中的時候就和高中老師有過好幾年的師生戀,後來老師決定回歸家庭,你們只好分開了!
後來你就很少打電話給我,我也漸漸把你淡忘了!
一恍又是好幾個年頭,接著我搬家了,由於我上班的地方沒變,所以很容易又聯絡上了。
偶而,一年一、二次吧,你會捎來一些你的近況;陸陸續續的,我知道你在做旅遊業,專門接待大陸來美旅遊或開會的團體。你負責接團,訂旅館,訂酒店,機票,全美各地好像都有你的據點。
你已搬家了,住在一個很不錯的學區裏;你的旅遊事業做得不錯,雖是一人公司,但客源不斷,利潤獨享,反而讓你累積了不少財富。如今你有出租的物業,兒子也上初中了。
此後,好像比較常接到你的問候電話,內容簡短,總是告訴我﹕
你正在拉斯維加斯帶團;正在舊金山;或在去聖地牙哥的途中,有時候是在環球影城或迪斯尼樂園,因為客人在玩,你在等待,所以就打電話給我了。
因此,每當接到你的電話我就會下意識的問﹕「你在哪里?」似乎你很少在本地。
我們的友誼僅限於問候而沒有互動,你有你的家庭,小孩,還有岳父母;我也過著簡單規律的日子;上下班,整理庭園,上網寫寫文章。我已好幾年不曾見到你了。
有一次剛好要去機場,卻沒有人可以送我去巴士站,我想,這很近,如果你沒出團的話應該可以麻煩你。你聽了日期時間之後告訴我﹕
“沒問題!幹嘛只送到巴士站,要送就送到機場!”
我說﹕「機場太遠了,不好意思麻煩你!」
你說﹕「對妳來講叫遠,對我們來講送到巴士站和到機場是沒什麼差別的!」
既然你這麼說了,我又何樂而不為,省得行李還要搬上搬下的!
你很準時的來我家接我,送我到機場,我以為把我放下就行了,想不到你還真多禮,把車停在停車場,專程陪我辦登機手續。
接著你說﹕「時間還早,也到中午了,我們就在裏面的餐廳吃個中餐吧,否則等妳上了飛機再吃飯恐怕已經下午了!」
你問回程有沒有人接?沒有的話你可以來接。
說真的,還沒有安排呢?既然你方便那就好人做到底了!
抵達LA的那天晚上,你果真很準時的來接機(這也是你的職業經常要做的事)。
你說﹕「餓了吧,去吃個晚餐!」
其實不吃沒關係,坐了十幾個鐘頭的飛機很累了。你說你也還沒吃晚飯,我覺得讓你餓肚子不好意思,但實在沒什麼胃口,於是建議去一家專門賣清粥的館子,你說你也喜歡喝粥。
送到家,替我把行李搬下,你要我早些休息,就走了。
你言詞簡短不多話,感覺上好像也沒正眼看過我。總之,我們像是有些陌生的老朋友。
機場接送之後就比較常接到你的問候電話了﹕
當你知道我的車子要換電瓶;
當你知道我要買果樹;
當你知道我中午要去郵局領掛號信;
你總是自告奮勇的來充當我的司機,讓我可以在正門下車,辦好事情又在正門上車,省去開車停車的麻煩。
當你知道我的院子需要除草,修剪花木;
當我需要搬移沉重的家具時,只要一通電話,只要你不帶團你總會抽空趕來幫忙。
那天載我去郵局取信之後,你說﹕中午到了,一起去吃中飯吧!我們在X寶小館吃餃子。
這家餃子館是方圓五百里內最好吃的一家,我特別介紹你試試看。你吃了之後說﹕「坦白講,比我包的差遠了,我包得更棒,肉是買回來自己剁的,哪天我包給妳吃妳就知道!」
你說你很喜歡下廚做菜,平常家裏的晚餐都是你在做。吃完飯你也不讓你的岳父母幫你洗碗,你說他們刷得不乾淨,你喜歡自己刷。(台灣和大陸的措辭又看出不同了,我說洗碗,你說刷碗)
你也喜歡園藝,家裏也種了花花草草,果樹和菜蔬,原來你這麼能幹。
那天你又來我的院子當園丁,你低著頭認真又快速的除草,挖坑換土,有一搭沒一搭的,你問﹕
「這麼多年了,妳也該找個老伴了吧?」
我開玩笑的說﹕「有啊!一直都在努力中,可惜找不到啊!」
你說﹕「別那麼挑!」
我說﹕「哪有,就是想找個可以當司機或園丁的伴而已!」
你突然抬起頭說﹕「那不就是我嗎?」
你一向話不多,說話亦中規中矩挺有分寸的,除了做我吩咐的事情,你很少說些題外話,所以你的回應讓我覺得意外。
我胡亂的回答﹕「亂講,你那麼年輕怎麼可以當老伴!」
生活上你幫了我很多忙,我有所感而發地說﹕「其實我很高興有你這麼一位朋友..!」
你說﹕「哦,為什麼?」語氣充滿了期待...
我知道自己的答案,覺得很難為情,實在說不出口,只好乾笑幾聲掩飾自己的心虛,最後還是結結巴巴的實話實說﹕
「因為.......因為你很好差遣,我最喜歡這種朋友.......」
唉,這是什麼話!真是的,好像我很愛使喚別人似的!
還好,你並不以為意,還一再告訴我,需要做什麼只要你有時間你都會來幫忙,沒有時間的話你也會安排時間。
你一向信守承諾,答應的事一定做到,總是一派輕鬆的說﹕「沒事!沒事!」
其實我哪需要什麼老伴,我要的是一位能幹好使喚的家丁罷了,我是講究實際的人,找個要我服侍的老伴絕非我的本意!
僅以此文回顧一段過去的往事,消逝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