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和一些朋友在聊天，有一些人談到國民黨曾經以三七五減租，耕者有其田的政策，讓許多佃農翻身，但是現在農民卻大部分是綠營的票，這讓他很不能理解，我笑了笑說，黑奴是共和黨解放的，但是在在黑人基本上是民主黨的忠實票倉，這根本沒有甚麼了不起，人們對於歷史記憶都是有選擇性和自我解釋的。不過這也是我常講的，歷史有時候真的不是我們能預測的，而且有時候還真難在短時間看出事情的走向，我們似乎只有謹慎去看待每一件事件的發生，而不是鐵口直斷式的來加以評論才是正道。

    言歸正傳，說到三七五減租等政策，以歷史的眼光來看，很少人會認為是錯誤的政策，因為他達成了土地改革的目標，抑制了大地主，讓耕者有其田。這也是為什麼當時聯合國曾經甚讚台灣的土地改革，也希望其他國家能夠仿效，但是很不幸的，類似台灣這種改革在世界其他地方基本上沒有模仿成功的例子，拉丁美洲失敗例比比皆是，菲律賓更是血淋淋的教訓，韓國基本上仍是大地主的場面，而且就台灣本身而言，所謂的第二次土地改革也是失敗的，這是為什麼呢?我倒想分享一個很有趣的想法。

    國民政府來台時，事實上就是一個風雨飄搖的政權，而為了維護政權和安置從大陸來的人員，國民黨政府基本上是採用威權和武力的手段，更重要是為了安插來台的人員，國民政府和日本統治台灣最大的不同點是:日本基本上是採用間接統治，因為日本人少(二戰結束時僅佔台灣6%人口)，所以原本在清朝就存在的鄉紳階級可以繼續保有權力，雖然日本也引進西式的政府架構但是基本上清朝的仕紳階級被保留下來，財富也保留下來，但是國民政府來台時，情勢完全不是這樣，他需要為大陸所帶來的官員尋找出路，他們和在地鄉紳是競爭同一地位，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台灣原本的仕紳統治階級就會受到壓迫而被排擠出權力中心，加上當時國民政府的統治結構根本就不健全，所以自然會造成民怨，終於有二二八事件和後來的白色恐怖時期，有關這方面的論述已經是汗牛充棟，所以我也不在多說，但是這些殘酷的事實卻在偶然中成了土改的契機。

    不管怎麼說，土改在當時也是國民黨不得不做的選擇，因為大陸的失敗，我想蔣氏父子應該記憶猶新，但是為什麼土改在大陸不成功，台灣卻順利完成呢?一是當時仕紳階級在當時氣氛根本不敢反抗，成如上文所提到，這些仕紳階級已經被排擠到權力中心之外，根本無法置喙，加上許多威權的作為，許多仕紳甚至逃到日本(如林獻堂)，國民政府執行政策時當然沒有阻力，雖然當時許多政策對於有錢人並不公平，也不合乎程序正義，二來是當時許多國民黨要員根本沒有想留在台灣，不是想到美國去做寓公，要不然就是認為很快就能回大陸(就像以前一樣，只不過換了個主子)，所以對於在土改上並沒有太多非分之想，反正又不想長留台灣，搞那麼多財富幹嘛!當然個別人士是有，但整體上並不多。因此台灣的土改才能以一種近乎完全達到目標的方式來進行。但是就像我講的，每一件事都不要高興太早，這也留下後遺症，一是台灣小農太多，導致農業的勞動效率一直很低，而國家還要貼補農業，導致社會資源錯誤配置。二是當時徵收地主的方式不公平，雖然佃農得到利益，但是這些利益可是活生生從地主身下取下來的，地主並沒有得到公平和合理的對待。記得小時候我住在外婆鄉下，村裡的地主就對國民政府恨的牙癢癢的，認為他們家道中落就是國民黨的錯誤政策，你如果仔細去看一下早一輩的反對人士，許多都有地主家族背景也就不奇怪了!

    由這種歷史教訓來看看今日，為什麼我對今天所謂居住正義，土改我根本就不抱任何希望，因為大家不要忘了，不管在朝在野，土改這種事情是一定要說，因為這代表一種道德形象，但是實務上根本無法作到，一是持有人怎麼可能放棄利益(看看社會住宅不要蓋在我家附近的心態)，二來是政府本身許多人員就是利害關係人，則麼可能公正無私的執法。當年的成功根本是一種歷史偶然，而且代價也不低，而且後遺症也不小。

    我不是在美化國民政府的一些威權作為，但是歷史卻很鮮明的告訴我們，歷史的確是很弔詭的，而且是環環相扣的，所以當我們在談論一個歷史事件時，真的不要太狹隘，雖然有時候事實很殘酷，但是這殘固的事實卻可能是另一件事情成功的基礎。或許我們並不滿意，但是事實就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