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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八道(七) 色彩與動態(色感與動感)
2007/05/23 11:45:58瀏覽723|回應0|推薦1

六、色彩與動態(色感與動感)  

 

  我們剛才提過,攝影術已經從黑白攝影發展到彩色攝影了。現在,有一個問題:詩有顔色嗎?答案還是肯定的:有。

     每個人,除了患上色盲症,都會分辨顔色。但是,對顔色敏感的人,爲數並不多。請大家回想一下,就會知道自己對顔色敏不敏感:大凡一個人作夢,夢中的景物都是單色的、灰白色的;但對色彩敏感的人如畫家,做的夢則是七彩繽紛充滿色彩的。如果記不起自己的夢境是什麽顔色,今晚做夢時稍爲注意一下,你就知道自己對色彩的敏感度了!

  

     閒話少說,言歸正傳。我現在要引一首詩說明詩是有顔色的。這首詩的作者名叫馮小青,她是清初杭州人,因爲家境不好,年紀輕輕就嫁給一個有錢的處士(不做官的學者)爲妾。小青因爲美貌兼有才華,爲大婦所不容,就把她送到城外孤山的別墅去;馮小青因孤獨憂鬱而死,死的時候只有十八歲,現在西湖的孤山上還有小青墓供後人憑吊。馮小青死後留有一些詩稿,詩句字字血淚,令人不忍卒讀;下面我引馮小青《九絕句》中的一首供大家欣賞:

         春衫血淚點輕紗,

         吹入林逋處士家;

         嶺上梅花三百樹,

         一時應變杜鵑花。

             --馮小清《九絕句》第二首「感懷」

   

        我不知道諸位讀完此詩感不感到詩中的「顔色」或「色感」?但我從開始讀第一句中的「血」,就有一種很強烈的紅色的感覺。接第三句「梅花三百樹」,三百樹梅花是一片淺紅的花海。到了第四句,淺紅的梅花花海,一時化作「鮮紅」的杜鵑花海!杜鵑花有個別名叫做「滿山紅」,三百樹梅花「一時應變杜鵑花」,那種紅色的感覺是非常強烈的!

        全詩沒有一個「紅」字,但令人感到一片血紅。

 

  我再引一些現代詩的片段,來引證詩中的「色感」:

       

        單腳站在水田裏的鷺鷥

        爲西天染血的頭顱

        留下了唯一的一點白

        --管管

        染血的頭顱是紅色的落日,與白色的鷺鷥形成強烈的對比!

         

          縮著一腳在思索

     而又紅透了雞冠

          所以

          秋已深了

          --林亨泰《秋》

          以紅透了的雞冠,來給讀詩人感受到秋深滿山紅葉的意象,非常成功。

         

          大大的一面鏡

          血中撈起

          我的臉

          --廖莫白《日落》

        大大的一面鏡是形容海面,落日的時分海都映成血般的紅,從海中撈起紅色落日,詩中的色感是逼人的。

        廣義地說,詩的「色感」並不能僅僅集中在「顔色」的「色」上面,詩的「色」與佛教的「色蘊」有點相似;佛教的「色蘊」則指「現象」,人的感官所接觸的有五種「色蘊」,則耳朵所聽的「聲感」;眼睛所見的「色感」;鼻子所聞的「嗅感」、舌頭所嘗的「味感」與身體所接觸的「觸感」是所謂五種「色蘊」。詩,必須能令感受到這五種「色蘊」。

        寫詩,與攝影相同,要能給讀者以「色感」,而最高超的表現方式,就是全詩中不出現某一種顔色具體的字眼,而讓你感到詩中有很強烈的「色彩」的存在,正如一位高明的作家。他的作品中沒有「憤怒」與「悲哀」的字眼出現,但令讀者讀後,感到憤怒、感到哀傷。這也就是司空圖所說的:「不一字,盡得風流」的最高境界。

        談完色感,讓我們來談「動感」。

        攝影藝術中表現「動感」有二種基本方法:第一是「位移法」(Panning),這種方法的基本法則是,照相機的鏡頭對準正在移動的主體而且跟隨它移動,照相機移動的速度,必須保持與主體相同。換句話說,就是移動中把主體保持在觀景框的中央。以這種「位移法」拍出的照片,其主體明晰,而背景則有韻律地模糊,從而造成了動感。

第二種方法,則採用比主體動作慢的快門速度來拍攝,讓主體在畫面中形成有韻律感模糊的影像,其效果是背影明晰而主體模糊。

 

 

第三個方法,則是採用比主體動作速度更高的快門速度,把主體的動作「凝固」下來,照片的效果是主體、背景都明晰。

詩呢?詩能表現動感嗎?答案仍舊是:能。讓我舉個例子:

浪起

因爲

星月落下

山走

因爲

平原來了

--吳天霽《浪起山走》

  我們先不要論及吳天霽這首短短十六字的小詩發表後在菲華詩壇所引起的震撼,也不必提及此詩是如何以簡單直接的語言表現出一種無以倫比雄偉的氣勢,讓我們先以符合動作規律邏輯來談談此詩給予讀者的動感。

  在第一段:讓我們想象自己坐在一艘小船中,在星繁月明浪大的夜裏在大海中浮游,當船隨浪而起時,不是感到星月向下而落嗎?

   第二段:想象自己坐在一輛疾奔的車子中,從丘崚地帶疾奔向平原,感覺不是山走,平原來了嗎?

   我要再舉一個例子,來說明利用「節奏」也可以予以「動感」。讓我舉我自己一首詩中的一段爲例:

      從東到北到西到南

     達馬佬(註)從怒吼到悲嘶

     九十四、九十六、九十八……

     水銀柱上升,氣壓下降

     溫度與濕度競高

     蒸發了血液,乾涸了腦漿

     從南到西到北到東

     車扣著車扣著車扣著車的長鏈

     一匝又一匝,越扣越長

     一繞又一繞,越束越緊

     狂奔的脈搏應和

     不勝負累的喘息 

 

     (註)達馬佬:一種小型的貨車。

          --摘自雲鶴《獨白》  

 

     拙作《獨白》是我自己在建築工地上的寫照,在這一段裏,我試用詩內在的節奏與外在以文字構成的急促的旋律,來表現我乘車在烈日下賓士的感覺。

(未完待續)

( 創作文學賞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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