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又聽到一則令人喪氣的事。
我國駐比利時首府布魯塞爾的一位姚姓年輕外交官,因身體有恙緊急返國就醫,赫然發現胰臟癌移轉至肝肺,不到十天就撒手人寰,妻小都趕不及回來見最後一面!同僚們無不唏噓,推測他曾派駐非洲服務多年,為了預防瘧疾服下過多奎寧,才導致英年早逝。由於過去兩年有三位法語專長外交官相繼因病辭世,他們先後都曾派駐同一個生活條件艱困且醫療水準低落的國度,在我看來,這何異於因公殉職!
國內高層官員或立委偶爾出訪非洲或南太平洋等地,所攜之醫藥用品一應俱全,連飲用水都是進口的瓶裝礦泉水,至多不過訪問幾天就回到文明世界;而外交人員駐節落後地區,短則三年長則六年,對身體的潛在危害可想而知,但外交人員只能默默承受。
其實,駐節醫療匱乏且環境險惡的國家,以外交人員而言可謂求仁得仁,很少有怨言;然而工作上的挑戰與挫敗在面對國人動輒以「喪權辱國」等嚴厲言辭相待時,就會讓外交人員感到委屈而鬱卒。
近來外交部復因「外交休兵」的新方略而飽受批評,反對人士不惜以外交「休克」、甚至「外交丟兵」等說詞來揶揄奚落,這恐怕更令站在第一線捍衛國家利益的公務員,感到氣餒與失望。
也難怪國人不清楚外交人員的苦,畢竟外交運作好似鴨子划水,手法極其精練細緻,許多事涉國家機密或時機尚未成熟的國事,不論幕後運籌維幄得多辛苦,都不能對外解說。外交部這種只能做不可說的態勢,外界又怎麼產生好感?有一回深夜搭計程車經過仍燈火通明的外交部,司機嘟囔說:才二十幾個小邦交國,有啥好忙?而且「攏係一些又黑又窮的小朋友」,一天到晚只知道撒錢罷了…。
到底我們的外交官都在忙什麼?一位資深外交官曾說過:「舉凡所有國家外交官該做的事,例如增加台灣在國際上的能見度、談判簽署條約協定、保護僑民利益、核發簽證護照等,一樣沒少做,更遑論我們還要做很多明知將徒勞無功的事…。」
什麼是明知不可行卻仍要銜命嘗試的硬戰?
比方明知了無意義卻仍執行的迷航之旅;比方明知中共在聯合國有否決權,還要申請入聯;又明知某一國家沒有太多僑胞及經貿來往,卻還要勉強開立大使館,不啻提供了當地不肖政客勒索的契機,浪費公帑之餘,亦讓我國在國際社會上抬不起頭來。
目前政府要以「活路外交」開闢我們國際空間的新天地,就是要修正過去勉強而無基礎的建交作為及無端撒銀子買邦交的行逕。但休兵並不意謂著什麼都不做,只是不再為爭取邦交國而做無謂惡鬥。
換言之,所有正常的國家外交工作該做的,外交官必須有士氣有尊嚴地全力以赴。設若不幸如前述幾位辛苦為國往生的外交官,至少讓他們能有死得光榮、死得無憾的壯烈,而毋須背負國人謾罵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