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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5/26 16:32:13瀏覽865|回應2|推薦22 | |
*───────── 監獄圖書館員歷險記 ─────────* 。。。 意外的管書人生 。。。 ─── Runing the Books ─── 作者:美國 阿維。史坦伯格──譯者:沈聿德──出版:臉譜
這本書的副題,給人的感覺滿新鮮,不禁讓人聯想起「湯姆歷險記」之類書目的趣味。難道也是身陷於什麼危機險境,而導致各種的驚慌錯愕? 原來這是作者阿維。史坦伯格在波士頓南灣監獄工作的親身經歷。是一本別開生面的紀實文學,記錄他兩年來,在這所監獄裡工作的心路歷程。
作者會進入這個行業,可說純屬意料之外。這份工作的薪資不錯,還有健保,那在美國而言,可是一項很重要的社會福利。而他既不是圖書館系畢業的,之前對這份工作也沒有任何概念,希里糊塗接下來之後,全憑時時自問:「我的這份工作,還有圖書館設在監獄裡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之下的自我摸索,才逐漸適應下來。
整體而言,書頁中所述及的各種瑣事,都為讀者打開了一扇窗門,得以認識監獄裡的圖書館,以及圖書館之外的監獄。一般人僅僅憑著隔離監獄裡外之間的那道高牆,是無論如何發揮不出想像力,臆測不到發生在那裡面千奇百怪的情形。監獄之中的生活,趣味的有之、荒腔走板的有之,會引起你的感慨和遺憾,倒是十分肯定。
喜歡看電影的人,應該都看過好萊塢和香港所拍攝有關監獄影片的種種,內容全都離不開龍爭虎鬥,或是想盡各種奇巧高招的逃獄經過,十足的觸目驚心。而且難得不賣弄暴力,雖然搞笑的偶爾也有那麼幾部。
閱讀之後,才了解到,以往与監獄相關的任哪部電影,都可算是古早歷史的「遺跡」而已。作者阿維所工作的那座監獄,設施可謂相當先進,1990年在美國波士頓南灣建造的時候,就已有事先專案規劃的圖書館。而不是像一般電影裡那樣,管理人員推輛車,到各個牢房看誰要看書,就遞上一本。
難得的是,這間圖書館裡的書類相當齊全,法律、藝術、詩集、各類小說、名人畫刊和傳記、烹飪書刊、同志雜誌,幾乎是應有盡有,甚至連大英百科全書都不缺席。而這位新進的管理員阿維,本身是剛從哈佛畢業的小子,熱心得不得了,盡可能在二手書店和車庫市場<亦即所謂的跳蚤市場>,幫這個圖書館補充庫藏。 他也千方百計地藉著各種方法,「引誘」囚犯們常來圖書館報到。有時是導讀「柏拉圖」,有時則是放映電影「超人第二集」。
阿維也在圖書館裡開辦「創意寫作班」的課,極盡可能的招徠。他試圖指導囚犯裡那些對文字有興趣的,如何表達自己的意見,還嘗試啟發他們寫詩。儘管參加人數最多的時候也不會超過十個,但是阿維興致勃勃,總盡力讓囚犯對文字組成的書本增添好感。
而監獄本身的制度,也會安排囚犯分開時段輪流到圖書館去,用心總是期望他們就此多少能夠靜下心來。多半時候,囚犯們都太無聊了,在監獄裡,什麼都沒有,時間倒多的是,日月遠比外面世界的長,卻難挨十分。作者很詩意地寫道:「處處水汪汪,涓滴不解飲。」「在監獄裡,甚至沒有季節、週期、節日。──也沒有『耶誕快樂』。最好別紀念,也別談論節慶。」 從這些敘述,不難想像那種「山中日月長」的無聊和無奈的滋味。
即使踏入了圖書館,囚犯們也未必都會循規蹈矩遵循圖書館的規章,還是英雄好漢難離本色的時候多些。只要一個疏忽,他們就偷渡幾本書或雜誌出去。然而為什麼對偷渡書本雜誌這麼看重這麼緊張呢? 原來在監獄裡,如果把好幾本書疊起來用膠帶纏緊,就可以變成一種重量級的武器,至於精裝本那種硬書皮就更不得了。如果拿到了磁碟,那簡直就形同最鋒利的小刀了。 囚犯個人難免時時都怨氣沖天,也有人就是吃飽撐的喜歡到處尋釁,萬一又在監獄裡碰上幫派之間的宿怨,表現全武行的機率隨時都有發生的可能。所以防堵囚犯因便就簡地自製「武器」,是件很被重視的預防工作。
同時,在囚犯的意識裡,每一本書就是一個現成的信箱,他們總冀望夾帶一些紙條在書頁裡,傳遞給特別的什麼人;或是窩藏一些違禁品在任哪個暗角,做一些交換或買賣的勾當。而這一切,當然都是在監獄管理的禁令之內。這些有的沒的雜亂無章,囚犯都稱這種夾在書頁中的紙條和短信是「風箏」,明知違反規定,也要碰碰機會,試圖將之送出去,看看能不能安全上壘。
而這位圖書館管理員阿維,每天在囚犯回監禁區之後,都可以在書頁和各個暗角裡,搜到好多好多這類的「風箏」。在他而言,如果「風箏」的內容讓他感動,偶爾還會睜隻眼閉隻眼地放行。這種做法,和一般監獄裡工作人員那種早已習慣或置之不理的態度,真可謂相差十萬八千里。
書中寫的最多也最詳盡的,是那些來參加阿維寫作班的囚犯。他們的流動性很高,有的沒上完就到出獄時間了,當然就此斷線。有的在言語間或課程不對他們胃口,就藉故不來。 這些人若有機會在獄外重逢,記得阿維曾經的鼓勵的,對他就十分友善。雖然出獄之後,未必就能夠真正實行所謂的「更生」生活,多數還是幹回老本行,吸毒、拉皮條、搶劫,很難跳脫過往生活中那些早就習以為常的求生方式。 也有明知他就是「圖書館的那個小子」,還是照樣持刀搶他一票再說。讓他意識到,在那樣的地方上班,不只是工作時段,隨時有面對囚犯衝撞和獄警刁難的雙重危險機率,連下班之後的個人生活,也隨時有碰上危險度甚高意外的可能。
然而年輕的阿維,竟然對這份頗具挑戰的工作樂此不疲,一做就是兩年。他從所接觸到的那些無可救藥的囚犯身上,認識了人性,也更了解人性中好的、善良的,有待開發的潛在因子。人性本善或是人性本惡,在這裡全都有可以印證的實例。但是無論如何,伸出幫助的拉拔之手,還是可以看到他們之中力爭上游的努力意願。因此他衷心期望能盡力幫助這些人,讓他們對監禁之後的人生懷抱希望,也對出獄之後的人生,有一個遠比之前更好也更加完善的規劃。
其中尤以「查德尼」是個最講求實幹的例子,他詳實地計畫出獄之後要開間餐廳,甚至準備好了自己的菜譜預備大顯身手。阿維還破例動員了來圖書館的囚犯中,所有能夠調動得了的人手,幫他在圖書館的藏書之中搜集菜單。 「超正點雙C男」,是個八面玲瓏的皮條客,卻努力寫出自己幼年与前半生的遭際,並不是出於對昨日之非的悔過,而是希望透過故事來幫自己辯護。 「庫立吉」,則每天都專心一致的在圖書館鑽研法律書籍,準備為自己洗脫多項罪名。每天也撥出特定時段,來為囚犯們解答法律上的各種疑難。而在他出獄之後,還真的多次擊敗專業檢察官。連好幾名辦案的辯護律師,都不熟悉他所列舉的冷僻法律條文。一如庫立吉在一開始就對作者誇口的,他要做得比拿破倫更好。 由這些例子來看,是不是相當出乎我們一般人的想像?
女囚「潔西卡」之所以來上寫作課,為的全是要面對一扇特別的窗戶。從那裡,她可以看到她久未謀面的十八歲兒子,正好也在那個時段在監獄的球場上打球。她自十八歲就吸毒成癮,昏昏噩噩度日。在她兒子還小時,就把他遺棄在教堂的座椅上掉頭離開。之後才憬悟到,她其實想丟掉的是那個連她本身都不喜歡的自己,而不是要丟棄兒子。卻在沮喪与毒癮的影響之下,錯把兒子丟棄了。但是一步錯步步錯,讓她一輩子都無法彌補這個遺憾。最後雖然出獄了,卻選擇自殺了卻一切。
她原想送她兒子一幅自己的畫像和一封說明一切的信,最後卻又撕毀了這些。對她而言,人生早已不具任何意義,說明与否,都代表不了什麼。她曾經的意願,成了送不出去的「風箏」,在人間無聲無息地消失,不會被任何人記憶。 因此,這本書的前半部名之為「尚未送達」,明白表示監獄之內任何個人的期望,都是在封鎖狀態。他們能做的,最多也就僅僅停留在期待而已。
這些上創意寫作班的男女囚犯<男女班次分開>,和作者之間都建立了某種監獄當局絕對不認可不允許的情誼。計畫開餐廳的查德尼直到出獄,還一再告訴作者要等他的好消息。豈料沒過多久,有人告訴阿維:查德尼在外面被槍殺了。
作者阿維原本是個極端虔誠的猶太教徒,曾為了能夠專心讀經而放棄了學校的球隊活動,最後還進了猶太神學院修讀。然而,在一直遵循古訓之後,卻突然來了個大轉彎大叛逆,不但改讀哈佛大學,對他一向沉迷遵行的古猶太經典竟也懷疑起來。這在猶太人的圈子裡,簡直就是離經叛道,每個人都對他的決定和表現搖頭歎息。
可是他卻自稱,在他離開了傳統的宗教環境之後,才對教義有了更深切的認知和反省。而最棒的一點,竟然是開解了自己對待異教徒的態度,不應限於同情、懷疑、憎恨,而是共享。尤其在書籍這個領域,共享更能彰顯書本的神聖價值。當然,他在此所分享的是「聖經」,對象還是和猶太教相對立的穆斯林青年。
或許獨立自我的意識,才是他走向叛逆的主要心理因素。也可能他未必認同傳統裡一般所謂合理合法的事,就一定是真正的那麼合理。這從他在監獄圖書館管理員這份工作上的表現,可以看出端倪。他總是本著自我的觀察、甚至體諒的態度來對待囚犯,与古往今來的獄警和管理階層所採取絕對高高在上的意識形態,大相逕庭。
不得不置疑的是,他這樣的做法對嗎?或說有效嗎?監獄裡的管理鐵則之一是「仁慈善良是不見容於法律的」。我們在閱讀時的客觀看法,可能會偏向於:他的做法至少是比較人性化、比較能推己及人。 但也正因為如此,他的立場幾乎就是站在獄警与管理階層對立的一面。而在囚犯方面來說,也未必能對他全然信任,畢竟他實質上確實是監獄管理人員之一。可以說,由於他豐沛的人性表現,反倒讓他成為一個兩邊都不討好,也都進不了核心的另一種邊緣人。
最後因為和經驗老到的獄警發生衝突,他被監獄管理層停職停薪。 就在這個空檔,阿維不怕冒大不諱,竟然將查德尼以往在他寫作班上所寫的作業,親自拿去送給他的母親,也希望為查德尼惟一的兒子,留下一點「父親」確實存在過的實跡。
他說:「我曾經攔截過那麼多沒送成功的字條,目睹過那麼多沒寫完的、沒寄出的、讓人難以理解的信──眼下這一封好的、極其完整的風箏,我將看著它安穩送達。它不是什麼大東西,但最起碼它會送到。對查德尼的家人而言,尤其對他兒子,能提供這麼幾個字,就足以應付未來無聲的永恆。」 一片「風箏」,就此送達了自由的天空之下,一個理應收到這封信件的人手裡。
讀這本書,無疑可以滿足一般人對監獄這個封閉空間的好奇。我們可能都不清楚那裡面居然也有藏書豐富的圖書館,還間雜著那麼多你來我往各種交流的事宜。而囚犯本身,竟有那麼多人在那裡潛心自學,成果還相當令人刮目相看。
在我們台灣,據格友說,監獄裡十年前就已有寫作班的成立。只不過,任職的教師都是上課來下課走,屬於兼職或客座的性質。他們真正接觸較深的,應該只有囚犯們寫成的作品。不像書中的哈佛小子阿維,他是全職的管理人員,不論上課其間或下課之後,為了這堂課可是認真到了鞠躬盡瘁的程度。
從事任何行業都會遇上不斷的挑戰。阿維在他的工作崗位上,接受的挑戰有來自囚犯的,也有來自獄警的,此外對整個的管理制度,也時不時的逾越常軌。而最根本的挑戰,相信是來自於他自己。 兩年的監獄圖書館管理工作,讓他從一個懵懵懂懂、偶爾會吸毒的渾小子,撥雲散霧地找到了生活的重心,體悟到人性的各種可能与不可能的潛能。正是由於他的那句話「我的這份工作,還有在監獄裡設置圖書館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從這裡出發,因而理解到一個正常社會人,最能為那些囚犯盡力的方向。
而在一般的監獄事務改進上,這本真實又坦誠的體驗与陳述,是否也多少值得相關方面參考?你願意說,人性本惡還是人性本善?在生長環境的影響下,人的性向是絕對會受到外界左右的。正如作者阿維所言:「你可以改變自己要往哪裡去,但你改變不了自己從哪裡來。」
如果有人不幸淪為囚犯的下場,是值得為他們的心靈和他們出獄後的未來,舖排一條最善意的「更生之路」?還是只要嚴懲他們所犯下的錯誤,讓他們的餘生都為曾經犯下的罪過而賠上回不了頭的代價? 在我個人認為,凡事固然應該慈悲為懷,但也得衡量他們當初所犯下的是什麼樣的罪行?是偶發還是蓄意?以及是不是過於殘暴兇狠等等實際因素來做論定。
書中的文筆十分活潑,行進得有如行雲流水。譬如說作者寫到囚犯們上寫作班時在尋思文句:「他盯著天花板,等著文字從對流層掉下來」,很是貼切也很異想天開。其中的對話就像日常口語般親切自然。當然口頭禪是順理成章地不可避免,因為要適度表現街頭文化的特色。出乎讀者意料的是,也有好些囚犯倒是表現得十足溫文爾雅,只要別惹火到讓他忍無可忍而出拳發狠,絕對紳士一個。
雖然書中的實際背景是在封閉的監獄裡,在我閱讀的當下,卻很有一般社會現象的感悟,而且景物事象的豐富和趣味,還遠比一般街頭景觀更加繁複多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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