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在網路上讀到一段書摘,那是《巴黎書評》(theparisreview.org)為了推介一本新書(2015年8月18日出版)轉錄了那本書裡看似引言的一章,書名是《The Road Not Taken》,還附帶個很長的副題:「從一首每一個美國人熱愛的但是幾乎每一個人都誤解的詩裡尋找美國精神」(FINDING AMERICA IN THE POEM EVERYONE LOVES AND ALMOST EVERYONE GETS WRONG).作者是美國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書評人大衛奧爾(David Orr),這本書雖然只討論一首詩但是也有192頁厚,精裝版定價25.95美元,在amazon.com也要16.45美元,書幾頁多少錢有什麼重要?請聽下文分解.
我會去讀那段書摘是書名和它的副題引起我的注意,一讀之下發現這本書的主旨和我寫過的一篇文章很類似,當然這本書是一位專家學者精心研究的心得,內容博大精深,我的文章則是道聽途說,粗淺的觸及這個題材,不過如果格友只想了解一下大慨是怎麼回事,能在茶餘飯後碰上這個話題時虛應故事一番的話,只要讀讀我在2014年3月18日在本部落格登過的《熱門電視劇幫我解讀名詩》就好了,省時又省錢.為了大家方便重刊那篇文章於下(那首被誤解的詩《The Road Not Taken》抄錄於文後).
熱門電視劇幫我解讀名詩(重讀後文字略作改進,內容不變)
美國名詩人羅伯特佛洛斯特(Robert Frost )1916年的寫下了名詩《The Road Not Taken》,詩的最後兩句:「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尤其噲炙人口.一般美國人認為這首詩充份表達美國人的冒險精神,十多年前美國的一家網路職業介紹所Monster.com還用這首詩為旁白做了一個電視廣告,鼓勵求職的人要有勇氣去嚐試新的工作環境和機會.我雖不是詩迷,對於古今中外名詩名詞還算有興趣,所以這首詩我也早有所聞,沒想到最近才發現我和很多人一樣曲解了詩人的原意.
話說《鐵窗紅顏》(Orange Is the New Black)是美國網路電影網站(Netflix)的一部電視劇.它改編自派珀克曼(Piper Kerman)的回憶錄《鐵窗紅顏:我在女子監獄的日子(Orange Is the New Black:My years in a Women's Prison)》.這個電視劇在美國算是熱門,我雖有Netflix,對它的題材並不是很有興趣因此沒看過.有一天無意中在一個網路雜誌(Slate.com)上得知這個電視劇的某一集裡有一段情節牽涉到如何正確解讀這首佛洛斯特的詩,監獄生活中討論名詩的涵意?好奇之下去研究一下是怎麼回事.原來劇中人物塔絲蒂(Taystee)在談話中引用了《The Road Not Taken》這首詩來表達她的觀點,不料獄友派珀(原作者的分身)認為塔絲蒂引用不當,引起一番爭執.派珀說一般人以為佛洛斯特的詩是勸大家不要隨波逐流,選擇自己要走的路,這完全誤會了詩人的原意,她說如果從頭到尾仔細讀一遍,你會發現詩的主人翁其實只是在叉口上隨意的選了一條路,之後在說給朋友聽時「撒了個謊」講成特意選了一條人跡少的路,認為這樣比較有意思.獄友們覺得塔絲蒂所說是公認的事實,而且她們一向討厭派珀的賣弄學問(派珀受過高等教育讀的還是名校,卻因幫販毒的男友洗錢和運毒而入獄),不僅不相信她的說法還大起反感,其中一個獄友還憤恨的說很想半夜趁派琶睡覺時打死她,另一獄友還起哄說到時要叫醒她來觀賞.監獄裡為了一首詩的解讀引起這樣強烈的情緒,這個電視劇果然與眾不同.
言歸正傳,我尊照派珀的指示重讀一次《The Road Not Taken》,果然在第二節裡主人翁說叉口上的兩條路其實路況差不多,並沒有一條路比較荒涼,是給讀者印象較深刻的結尾反過來造成如今廣為流傳的解讀.除了「說謊」是派珀的過激之詞外,她講的其實是有道理的,經過一番查證後我還發現她的觀點有一位最權威的支持者,是誰呢?就是佛洛斯特本人.原來佛洛斯特在世時就對世人對這首詩的解讀有所評論,他曾告訴另一位詩人路易士安特邁爾(Louis Untermeyer)說「我跟你打賭,不到半打的人可以說他們能正確了解我這首詩.」奇怪的是如果佛洛斯特本人都這樣說了,為什麼還有廣大群眾像我一樣蒙在鼓裡呢?原來當年佛洛斯特似乎有意讓某些讀者會錯意,佛洛斯特曾寫信給友人克莉絲汀葉慈(Cristine Yates)說,有些自以為瞭解佛洛斯特的人認為他對人生中某些決擇有悔意,佛洛斯特覺得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或不樂,因此借機來戲弄一下這些人,讓他們讀了這首詩後更以為佛洛斯特真的對人生裡的某些抉擇有所悔意,讓這些自以為是的人永入岐途(他的心機還真深!).
寫到這裡想到量子力學史祖之一的保羅狄拉克(Paul Dirac,1933年諾貝爾物理獎得主)有關詩詞與科學的一句名言,雖然並不完全適用於佛洛斯特這首詩所引起的爭論,但是我覺得有點意思,順便拿來與大家分享.他曾經對原子彈之父,也是業餘詩人的羅伯特奧本海默(J. Robert Oppenheimer)說:「科學的宗旨是用簡淺易解的方式來解釋複雜的事物,詩詞的宗旨是以深不可測的方式來描訴簡單的事物.」不過我倒不同意,詩詞是一種藝術,它像繪畫與電影一樣雖附帶作者想表達的訊息,卻無法保證能將那訊息無誤的傳達到欣賞人的心底,所以偶爾會被誤解(也許有人認為是常常被誤解),才會引出保羅狄拉克那句感言.不過我覺得藝術的功能包括能引欣賞者的共鳴,令人賞心悅目,不管是不是作者的原意,讀詩的人如果自認讀懂了,這首詩也算沒有白寫,如果它影響深遠,百年之後還能成為通俗電視劇的題材,對作者來說夫復何求!
The Road Not Taken原詩: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yellow wood,
And sorry I could not travel both
And be one traveler, long I stood
And looked down one as far as I could
To where it bent in the undergrowth;
Then took the other, as just as fair,
And having perhaps the better claim,
Because it was grassy and wanted wear;
Though as for that the passing there
Had worn them really about the same,
And both that morning equally lay
In leaves no step had trodden black.
Oh, I kept the first for another day!
Yet knowing how way leads on to way,
I doubted if I should ever come back.
I shall be telling this with a sigh
Somewhere ages and ages hence: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