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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6/21 00:07:16瀏覽5542|回應6|推薦107 | |
每一個作家都有獨特的文筆(prose)風格,這是他們的作品能吸引人的一個重要因素,小說欣賞時這個風格尤其不可或缺,但是風格是很難翻譯成另一種語言的.翻譯小說的另一個問題是有時候翻譯者不能正確的表達原作者某些詞句的真正意思,這不僅是因為社會文化和個人人生經驗的差異,翻譯講究「信達雅」,其中以「信」最為重要,可惜很多翻譯者為了「雅」常常犧牲了「信」和「達」.這些缺點雖然不見得防礙對整個故事的瞭解,但是以小說欣賞來講是件很遺憾的事,因此我讀小說時儘量讀原文,不過也有不得已時候,那時只好妥協了,就跟小時候讀故事書一樣讀懂故事就好了,只是少了一些樂趣. 村上春樹是「不得已」類中的一個特殊例子,粗看之下從日文翻譯成中文似乎比較容易,可是中日文化和語言雖然相近還是有差異,個人人生經驗的問題也無法避免,所以中文版讀來仍然處處有翻譯的痕跡.有一次我碰巧讀到村上春樹一本小說的英文版,讀來不僅不像翻譯作品,而且還帶有一種特別的而且令人欣賞的風格,心想這位翻譯者未免太厲害了吧?後來在文學雜誌《Paris Review》的一篇專訪裡得到答案.村上春樹在那篇專訪裡說因為很多小國家缺乏日文人才(他舉的一個例子是Albania),所以都是拿英文版來翻譯成他們的語言,因此英文翻譯要特別精準.他有三位「御用」翻譯(從名字看來都是英美人士),首先翻譯者要對故事有興趣(不能只是為了賺錢)才能得到某本小說的翻譯工作,然後在翻譯初稿完成後他和翻譯者會逐字逐句研究改進才能出版,由此看來如果無法讀村上春樹的原文小說,退而求其次,讀英文翻譯幾乎等於讀他的原著. 最近在我家附近圖書館的舊書廉售區看到村上春樹2013年的小說《Colorless Tsukuru Tazaki and His Years of Pilgrimage》(《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見獵心喜馬上買回來一口氣讀完,在此與大家分享一點讀後雜感. 書名曰「巡禮」,是什麼意思?一般的解說是朝聖,含有宗教意味,其實不一定,「巡禮」在此是廣義的,應該是尋找歸屬的意思.書名其實是有典故的,「巡禮之年」來自匈牙利鋼琴家李斯特(liszt)的作品《Years of Pilgrimage》,李斯特又借自德國文學家歌德(Gothe)的小說《Wilhelm Meisters Wanderjahre》(Wilhelm Meisters是一個人,Wanderjahre翻成英文有Years of Pilgrimage的意思),但是這扯的太遠了,暫且打住. 李斯特的這個鋼琴曲裡有一段《Le mal du pays》在這小說裡有重要的意義.書中一位人物說這段曲子雖不需特別技巧卻很難正確銓釋,如果只是照樂譜彈,聽來會很無聊,如果刻意去踹摩又會令人感覺過於花巧,他說世上只有俄國鋼琴家拉乍柏曼(Lazar Berman)能完美的詮釋這首曲子.主人翁後來聽了奧地利鋼琴家阿爾夫瑞德布蘭多(Alfred Brendel)的銓釋後評論說聽來像是貝多芬(Beethoven)的奏鳴曲(sonata)而不是李斯特的作品(慚愧的很,我沒讀懂這句話的微言大義,也許有格友可以開導我一下).家裡剛好有美國鋼琴家傑佛瑞史望(Jeffrey Swann)彈這首曲子的CD,也聽不出有什麼不好,好奇之餘上網搜尋「le mal du pays」(請注意,我沒有指名演奏者,也沒有提到小說名),Google出來的一條就是youtube的「Franz Liszt – Years of Pilgrimage”Le mal du pays”by Lazar Berman」,最希奇的是片頭竟是「Haruki Murakami – Colorless Tsikuru Tazaki and His Years of Pilgrimage」,應該是太多人跟我一樣讀了這本小說就上網尋找資料的結果.雖然是村上春樹推薦的詮釋人,我還是有聽沒有懂,應該是我的音樂修養太差了.不過後來主人翁又說人生就像是演奏一個複雜的樂曲,很難正確的銓釋,即使做到了也無法保證旁人能瞭解,這段話讓我稍微釋懷.這本小說沒有通俗的明確結局,不過它好像暗示我們不論如何我們還是要盡所能的去銓釋老天爺指派給我們的樂曲. 這裡加個插曲, 村上春樹小說裡的人物通常都有很好的古典音樂和爵士樂的修養,也很會做菜,這應該是他本人也有的特質,也是兩樣我這凡夫俗子都不行的事. 這小說裡多次描述性愛(套句常用話「劇情需要」,不過我完全同意,這樣說沒有不敬的意思),雖然都很短但是都很直接了當不遮遮掩掩,我不記得他以前的作品有沒有類似的情景,初讀時有點意外,不過回頭想一想也是正常,我喜歡村上春樹的就是他給人一種不受世俗拘束的形象,另外他本是直言無諱的人,例如他在《發條鳥年代記》(The Wind-up Bird Chronicle, 1994-1995年)裡花了很多篇幅批判二次大戰時日本軍人在中國東北拿中國人來實驗生化武器的惡行,身為日本暢銷小說作家不怕得罪部分讀者是件值得稱讚的事.寫到這裡讓我想到多年前在台灣作家隱地的《一千個世界》裡讀過的一段話,覺得拿來形容村上春樹也很貼切,順手從書架拿下抄錄於下做為本文結尾: 作家王鼎鈞在書頭寫的序言說「...他在寫作時沒有雜念,沒有偽裝.這正是欣賞文學作品的人所求之於文學作品的....被某些人說:「啊,隱地原來是這樣一個人!」不願意被人發覺是「這樣一個人」,許多作家才掩藏人生經驗和時代感受,他們才寫不出動人的有深度的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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