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刊載於2001年1月6日《美國台灣日報》副刊）

多年前台灣還有初中聯考﹐有一年的國文作文題目是﹕「假如教室像電影院一樣」﹐當時聯招會遭受很多攻擊﹐因為它對一般小孩來說未免難了一點．最近重看一部美國電影《Fast Times at Ridgemont High（1982）》其中一幕是一個頑皮的學生讓餐館送皮薩餅到教室﹐惹得老師大怒﹐這一景使我想起這個作文題目﹐從而聯想起我在台灣上學時的一些趣事﹐雖然我的聯想和當年考官的旨意是完全不同的．

我在台北建中高一時﹐公民課的老師是一位八十多歲的駱老先生﹐聽說他曾經是南京革命時開城門的勇士﹐老來沒落台灣﹐被迫跟我們這些小孩子打交道．因為公民課不是大專聯考的項目﹐很多同學不願浪費錢買課本﹐駱老師知道這種現象﹐有時會心血來潮的檢查課本．檢查通常從最左邊的一排開始﹐再一桌一桌看下去﹐但他每檢查過一個同學﹐該同學就在他背後快速的將課本傳遞到沒有課本的同學手上﹐有些同學為現寶還故意用丟的﹐駱老師耳目不聰根本不知道在他背後課本正在教室裡亂飛﹐檢查結果總是人人都有課本﹐全班皆大歡喜．

建中另有一位深度近視眼﹐教國文的金老師﹐他規定上作文課時必須磨墨﹐不許用墨汁﹐而且每一位同學桌上都得備有硯臺．當然﹐口說無用﹐因此他常常挨桌檢查﹐看看同學有沒有照做． 不過﹐說出來一點也不誇張﹐有些非常懶怠的同學乾脆就在桌角用毛筆畫一個硯臺﹐金老師的近視眼實在太深了﹐竟然真假不分﹐又是全班通過．

後來我在中原念大學也碰見一兩件趣事．國文課的黃教授一個學期只點三次名﹐兩次缺席的話﹐就把你當了﹐下學期再見﹐所以點名不到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但是黃教授上課教材八股﹐他又照本宣科非常乏味﹐外加國文課碰巧排在早上八點鐘﹐很多人還在睡懶覺﹐雖然點名不到很可怕﹐「不見黃河不死心」﹐上課的人還是很少．有一天黃教授突擊點名﹐教室裡一時慌亂﹐因為點名是照學號順序的﹐一兩個學號在後面的同學趕快從教室後門溜回宿舍召集人馬﹐其他人則採取拖延戰術和教授瞎扯﹐這時陸續有同學睡眼朦朦的跑進教室﹐黃教授察覺到我們的拖延戰術﹐於是開始依序點名．他叫完一遍名字後﹐一些在點名過程中進來的同學就上前補到﹐這時有位姓杜的同學將他的藍色夾克脫下﹐混在人群裡替他的朋友報到﹐他回到坐位後﹐馬上將外衣穿回﹐然後拿下眼鏡﹐又上前替另一個朋友報到﹐我們這些人在旁邊笑不攏嘴﹐但是黃教授卻茫茫然無所知．

另一個更令人厭煩的三民主義課（對的﹐它曾經是必修課）﹐我不記得老師的名字了﹐有一天他看上課的人不多﹐決定要點名﹐叫到某同學的名字時﹐沒有人回答﹐他怕自己沒講清楚﹐就再叫一次﹐這時卻有兩個人答「有」﹐老師說話了﹕「怎麼這麼奇怪﹐一下子沒人反應﹐一下子兩個人回答﹐是怎麼回事﹖」接下來有「漫長」的三﹐四秒鐘﹐大家都低著頭不知所措．最後終於有一位同學站起來說他剛才在睡覺﹐所以第一次沒聽到他的名字﹐第二次他醒了所以趕快答「有」﹐沒想到他的朋友看他在睡覺決定替他答﹐變成有兩個人答「有」．這個解說聽起來真可笑﹐老師不曉得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居然接受了．其實真正被點到的同學並沒有來上課﹐只是他的兩個哥兒們不約而同的想代他報到﹐如果不是其中一個大膽編出那個不合邏輯的謊言﹐他們還真險些闖出大禍．

在我記憶裡﹐教室裡的發生的事雖不似電影《Fast Times at Ridgemont High》那麼荒誕﹐但也相去不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