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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7/01 23:19:03瀏覽1974|回應4|推薦57 | |
6-22-2013:原文刊載於美國《世界日報》副刊
10-3-2014:轉載於本部落格 7-1-2017:格友蒂兒在《新版羅生門》(6-24-2017)留言裡提到一件她家姊妹記憶衝突的事,我也有類似經驗,曾經寫過一篇文章分析那件事,改寫後再次與大家分享如下. 有一天我到哥哥家吃晚飯,飯後他突然想起父親去世前的一段往事.當時父親因罹肝癌在台大醫院治療,一天晚上他偷偷逃離醫院回家,從此拒絕再回醫院,不久就去世了.哥哥說,他當時急急忙忙跑到醫院,找回還在病房不知發生何事的母親.我聽了大吃一驚,那晚去醫院找母親的不是我嗎?這是怎麼回事? 話說那年父親突然胸口下方開始疼痛,經台大醫院診斷為肝癌,隨即安排住院.其實當時台大醫院並沒有治療肝癌的方法,只是每天打止痛劑而已.父親認為病情無望,寧願回家等候命運安排,但是我們像所有病人家屬一樣,永遠抱著希望,說不定哪天發現新的療法,堅持他留在醫院.母親每天去醫院照顧他,晚上回家休息.過了一陣子,旁邊病床的病人出了院,母親累了,就暫借空病床在醫院過夜,免了來回往返的麻煩,醫護人員也沒有禁止. 當時哥哥在外地上大學,除非急事只有周末才回來,晚上只有我和姊姊在家.一天晚上過了十二點了,忽然聽到門鈴響,打開大門一看,竟是父親站在門外身披睡袍一頭亂髮,兩腳不同顏色的拖鞋,想是在黑暗的病房裡穿錯了.台大醫院的值班人如何讓他就這樣走出大門,令人匪夷所思.父親叫我們付錢給計程車司機,就一言不發地走入睡房.母親顯然累了一天沒有察覺父親已經偷跑回家了,姊姊在家中安頓父親,我馬上趕去台大醫院找母親。 我家離台大醫院不遠,我騎上腳踏車直奔醫院,停放腳踏車後快步走入,大概是同一個值班人,也沒有抬頭看我一眼.到癌症病房需要走過一條兩邊白牆的長廊,白天人來人往沒有特別注意,那晚在昏黃的燈光下,不僅覺得這個長廊真長,還給人一種莫名的不安感覺.這種感覺跟隨我多年,多年後有一天我上班時去另一個廠區上課,尋找教室時經過一段空無一人,也是兩邊白牆的長廊,竟然帶給我當年那種不安的感覺.我走進病房,母親果然還在蒙頭大睡,她本是臨危不亂的人,瞭解情況後只平靜地說「你先回家,我收拾一下馬上回去.」父親回家後,我們除了止痛劑外只能給他中藥的偏方以待奇蹟,過不久父親就因心臟衰竭而去世了. 說得這麼詳細是為了顯示我記憶的真實,為什麼兩個人對同一件事的記憶有這麼大的差異?難道這就是物理學的「量子力學」(Quantum Mechanics)裡「多重宇宙詮釋」(Many-Worlds Interpretation of Quantum Mechanics)所說的「平行世界」嗎?按照「平行世界」的理論,父親回家之前的某一事件引出幾個平行世界,其中一個世界裡哥哥去找母親,另一個世界裡我去找母親,但是去找母親的我和去找母親的哥哥,從那天晚上父親到家前就應該進入兩個不同的世界,不會再有交集,所以同一個世界的兄弟倆,不會有上述的記憶衝突。 那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多年來讓我百思不解,後來在網路上讀到一篇文章,才恍然大悟.英國人薩克斯(Oliver Sacks)是有名的腦神經學家,1990年的暢銷電影《睡人》(Awakenings)就是改編於他的同名回憶錄.2013年2月的《紐約書評》雜誌(The New York Review of Books)刊登了他以《請記憶發言》(Speak, Memory)為題的文章,討論記憶可不可靠的問題. 薩克斯的這篇文章提到他在2001年出版的另一本回憶錄《鎢絲伯伯》(Uncle Tungsten),他在裡面寫了一段二次大戰期間的「親身」經驗,說1940年冬天德軍轟炸倫敦時,一顆燃燒彈落在他家屋後引起大火,他「親眼」看父親和大哥用家裡的抽水機和水桶救火,但是火勢越澆越烈,驚險萬分,幸而後來無事.回憶錄出版後,他的二哥卻說當時他們倆都在外地住校,他不可能目睹這件事.不過二哥記得大哥事後來信,把這件事描述得很詳盡,薩克斯覺得過程非常刺激,把那封信前前後後讀了好幾遍.薩克斯以此判斷:這件事因此深深注入自己腦海,久而久之,竟轉移成自己的記憶。 我發現薩克斯的情況和我哥哥非常相似,前面說過,父親自知無望後一直想回家,那天晚上他大概是感覺大限已近,決定不跟我們囉唆,鼓足勇氣拖著虛弱的病體回家.這是父親去世前一件令全家人難忘的事,哥哥事後聽我們的描述,在心中留下深刻印象,這和薩克斯的情形非常相像.這樣看來,哥哥對那件事的記憶誤植是可以理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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