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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3/16 12:55:58瀏覽1730|回應0|推薦4 | |
(1) 兩種保險套
日前在咖啡廳遇到一位老友,去年書剛出版時,她曾主動要「拔刀義助」我開新書記者會,我當時只笑笑,心領就好。她是做市場行銷的,我沒對自己的書保持清高之想,卻對自己的書「性」有自知之明,我不是當代那套市場行銷「適用」的對象。再者,她對任何人的行徑向來也很合乎她的行業本性,一如【教父】中所謂的buisness is buisness,令我對她會對拙作興趣如此之高,不免有所「竊思」。 我想起了她那喜歡玩弄男人的「本性」。我就曾當面領教過她對過去男友的玩弄過後的「姿態」;那男子在事過境遷後,再度開著他的積架車來到她公司門口找她,她只冷冷地說了一句:「我現在沒空!」就把那男子甩在門外。 我們兩人之所以論交,除了最初是因為工作上的偶然關係外,對於我把許多事情「坦誠佈公」來敘說(她用「極盡大膽」來形容,我卻儘覺那是「原本自然」),她說這是她對我最「佩服」的地方。 不知道是我引起了她的本性,還是因為她所說的「佩服」影響了她,我們之後在很多事都是坦然道出。也許基於這種「痛快感」,令我們這兩種看起來非常不配的人,四年多來不時「呸」在一起(用她的原話講)。 只是書出版後,因為某些緣故,我換了行動電話,再加上她剛好南下工作(她是個十足的工作狂),等她再度「回游」北上後,我的報社已經關門大吉。我之後幾度四處雲遊,一時間大家也就斷了音訊。沒想到,今日再見,距離去年出書剛好整一年,她先是笑我拒絕泡咖啡館的人竟然也來了,想必是因為「人事全非」,教我「大澈大悟」。 我們過去碰面時,她不僅每次都挑咖啡館,而且還慫恿我到咖啡館寫作,我都以不好在人群中做「別人見不得的事」為由,很見笑地儘量回拒入館。只是,今天去探望一位長輩,覺得剛剛聽了好幾段陳年往事(這位長輩也喜歡喝咖啡),很覺「人事全非」、心疲體乏,腳一軟就拐進了咖啡館,結果竟與她撞個正著。 她取笑過我好幾下後,仍熱切問我書賣得如何?我說那家出版社給人併購了,兩個月前找朋友跟對方接上線,對方在財力窘困下,希望可以協約中止原來的五年契約。她笑說原來這年代也有人不買「情趣用品」,我當下聽了不僅不惱火,反而心中若有所思。 當年這書給出版社看中,據後來與對方接洽的友人告知,原來出版社的副總經理唸的就是電影,我這書就是他親自看中的。友人問他出這本書口碰到什麼問題?他笑得很尷尬,半天後才說,由於「諸事繁多」,他們只把書批到誠品與金石堂,宣傳幾乎沒動,「成效可想而知」。 不知為什麼,我坐在咖啡廳時儘想著,書名與這兩家大型聯鎖書店的關係。凡是到這兩家大書店的讀者,是可以找到「坐」下來的位置(木質地板的誠品,在假日裡甚至充滿席地而坐的人群),但到其他書店的讀者百分之九十就只有「站」著的份。 我的意思當然不是《站著做愛》一定要「站」著看才刺激,而是這些只能站著看的書店,很可能不顧忌什麼「十八禁」的成人書,而把我書本外面那薄薄一層膠膜撕去、上架,唯獨在這些有得坐的大書店,才會謹守此大忌,把書乖乖「坐」在膠膜裡。 坐在對面的老友突然對我說,你的書名跟我們想像中的內容「差很多」。我等她下一句,她睜著那雙大眼睛瞪著我看;過了好久,她的眼睛還是把她豐滿的嘴巴壓得緊緊的,儼然一副「掛狗肉賣羊頭」之責。我稍動了一下我那滿是巧克力香氣的雙唇:「那薄薄的一片,我喜歡。」 她的雙唇終於不再緊吻在一起,不過舌頭仍藏在已經小露鋒頭的牙齒後方:「那片薄膜阻擋了你的讀者,」她想了一下,好像小咬了一下牙,「很像是那本書的保險套。」我有點想大笑,不過看到她一副正經八百的樣子,只好低頭輕笑一下下。 「妳誤解了,那是社會保險套,我的書不需要保險套。」我說的很直接,她也不跟我虛套:「不過,你對性的寫法反倒要把性推開在『外』,古往今來的人家寫性,哪有不寫『進去』的?!」 (2) 做愛與「坐」愛 我不想把法蘭克福學派那套「否定的美學」,在她面前「坦誠佈公」地道來,這些掉書袋的話她一句也沒耐心聽。我在她面前一點也放不出像「大眾文化用虛假的滿足,鏟除了人們內心中真正的慾望」、「人在大眾文化中,喪失了超越現實的能力」,這種「味道」的句子。不知哪來的勇氣(或火氣),我突然問她:「妳多久沒用套子了?」 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好像被激怒似的:「我不需要用那東西,你才需要!」她眼光一閃好像逮到了什麼,在大笑幾聲中,臉靠到幾乎是我鼻頭的前方說:「你多久沒用套子了?」 「這一年來,我一直在用。」我不假思索,「自然」說出。 她好像被踩到尾巴的貓,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可我知道在這一年後,我的書也將失去「套子」了。 出版社的副總說,還沒賣掉的近千本書,明年將陸續批到一般的書店,那些書店很可能就把那層薄膜,「想當然爾」地拿掉。我的朋友這樣跟我說,我不覺得這會有助於書的銷售,而我對於這樣的做法更不覺得有歡喜之處。 這無關於道德,而關乎一個人對於性,那股真實的嗅聞能力以及處理方式。 我無意要與社會一個「向左走」一個「向右走」,但是我確實從這部純愛電影,穿過這個社會當前最大的情色危機之一。我如果看到別人寫出這樣的文章,我將從椅子上站起來不可--我照樣明白,這樣的文章與觀點,根本無助於其所展示的實用價值(抗拒情色資訊的日夜攻擊)。 一家出版社的主編曾如此哀怨地嘲弄我的書名說:「取了這麼一個驚悚的書名,裡面的文章卻完全看不到『我們想要看的東西』!」我覺得她完全說出這本書的「本性」,也暗示出這個社會的大眾文化的虛幻意識。人們要的其實是加上某種文化服飾的紙上A片。人們要的其實是給既有的實用價值再粉飾幾許裝置「藝術」。 確實,一如現代人嘴巴上常掛著的:「我要的其實很簡單。」只不過,人們不知道的是,他們口中所要的「簡單」,其實是被多少人「做弄」幾番過的。社會大眾其實在跟一個又一個藏鏡人打牌,而不知牌桌下藏躲著一群又一群老千。他們這些人費盡心思的,就是要把送到大眾面前的,「做弄」的精巧到只需(大眾文化的)消費者,簡單地「坐」享其成。 做愛,用站的,其實不僅辛苦,而且「樂趣」也沒想像中的大。不過,如果我們「有意」(這是最不簡單的部份)、「站起來」(這是最曖昧不明的地方),世界不僅大異(大眾文化)其趣,而且我們將了然當代人的外表與內裡,是如何詭異又離奇地「向左走 向右走」了--這或許正是,那些倒扁「大眾」,何以「需要」在時隔六年之後,才得以了然扁政府的外與內,如何地「各自為政」的原因。 說穿了,我還是喜歡那薄薄的一片。不必說穿,我也知道這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問題在於,「多少」(代價),沒人算得準;而我只想憑一己之力,繼續、稍稍地與台灣的咖啡館保持距離,一點點。(2006/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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