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告訴我說，三次元的世界最大特色就是，處處充滿了似是而非的東與西。 

她說，人們常說謙卑，或者在某個瞬間「忽然又」想到了謙卑；然而，這裡面還是一片虛妄──因為，她說，看似頓悟，其實卻是「又」把自己關進那個懲罰的圈圈裡，但為了安慰自己，只好把那個圈圈套上謙卑的美名。

「習慣性的謙卑，必將造成心胸的乾枯；」她說，「再度回顧謙卑而真有頓悟的人，內心一定是活潑、靈動，或者用你們電影的術語來說，也可以說是調動的。」 

「什麼要跟什麼調動？」我聽得似懂非懂，見窗不見門，但「窗子」忽然引我如是問。 

「不知道，也不需要事先知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一旦你把某些東西對調之後，你的心就又靈活了起來，你的靈魂在那一瞬間真的被拯救回來；關鍵就在於，你要把握住那一瞬間的靈動，用你整個人去擁抱它，你全身的細胞才能真的脫胎換骨，自然散放出光來，而不是再度把自己關進自我懲罰的牢籠與陰暗中。」 

我說，我好像-好像有點看到門了，能不能請她舉一個比較具體的例子？ 

J的眼珠左右轉了一下(那模樣還真俏皮)，然後說：「嗯，那就把謙卑與慈悲對掉成，謙『悲』與慈『卑』；你看這樣可以解釋，或者應該說重新解釋，得更妙：悲者，非心，再次面對謙卑，什麼『虛懷若谷』已經是不夠看啦，撼動不了你了，那個心現在光用『寬大或空曠』，已經達不到目標了，完全拋開它或忘記它的種種一切，你才能『空得夠灑脫，謙得夠自在』。至於比較偏向『有』的慈悲，也不要再用任何悲憫的心去對待人家，你就帶著一種為對方服務的『卑』，那你，很自然就慈啦！」 

J邊說邊笑，令我覺得她在這兩個有點神聖的詞語前非常不正經。她突然指著我的眉頭說：「怎麼樣，覺得我很過份嗎？」 

「倒還不至於，因為裡面確實很有，不，非常有，幾分道理，很值得去重新再試一次。」我說。「但是，總覺不太能適應，這種態度？」我話一說完，J立即接上來說，順到不行，竟令我產生一種錯覺，好像她接著說的話，也是從我口中講出來的。 

這種感覺真奇妙，就這樣(接龍嗎？)，我似乎一下子就，了啦。 

我把我的感受告訴J，J說：「溫故不見得能知新，人年紀愈長愈難從溫故中再度活過來，因為腦袋放太多東西了，因為細胞太也沉重的拖不動了，所以，要給它適時調皮一下，好像把整個人抓起來在半空中扭轉幾下。」她又邊說邊笑。 

「這是漫畫，還是卡通？！」我想也沒想立即反應說。 

「就是要這樣對待自己，才能破得了那個不知被幾個圈，圈到哪個地方去的自己；」J竟然摸了摸她的下巴，一副好像那裡真的長有鬍子的模樣；「要會擁抱頑皮，你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打破──真破，是沒有預警的，只就輕輕這麼一下下──」J雙唇一噘，『啵』了一聲，臉還往我臉的方向前進了一下。 

我小嚇了一跳，但覺得腦袋跟身體好像都同時往上跳了一小下；好像在半空中撞到了頑皮豹，落地後我的脖子像彈簧般還不斷地伸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