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接到一通電話，居然是來自海軍測量單位的一位長官！情況是他看到中央大學的研究團隊在使用一個程式軟體，可以解讀分析多個儀器系統測出的海水聲速剖面資料，除了有編輯與除錯的圖型操作介面功能，同時可以依據後續使用此資料的不同聲納系統而匯出適合各廠牌聲納的資料格式。他們的海軍測量艦也有這種需求，希望能夠授權使用或採購。這是我與中央大學合作研究計畫中開發的數種程式軟體之一，事實上應該是最簡單的一個，只是資料格式的整合而已，其他真正處理聲納系統原始資料的複雜軟體還有好幾個，我的近年論文也多來自這些研究，阿彌佗佛就是靠這些玩意兒才能昇等副教授的。

這個軟體雖然不複雜，卻是任何聲納廠商都不會自願開發提供的。因為它的目的是整合溝通跨廠牌的資料，要是做了可能會危害到本身的潛在商機！基本上古時候(我當研究生，電腦系統還不太複雜的時代)這些資料就是使用FORTRAN程式，自己讀寫文字檔案加以整理而已；隨著電腦軟體複雜(視窗)化之後，使用者也沒有耐心使用沒有滑鼠功能的文字模式程式，研究生一般也寫不出好用的視窗程式，多數聲納系統產出的低階二進位資料更是有如天書，即使懂得基本的程式技巧也無可奈何。所以以往可以自己處理(雖然速度慢一點)的資料，在電腦環境進步之後研究單位反而更依賴廠商(都是國外公司)，變得無法自理了！

十多年前我就看到這種類似吸毒上癮的過程，團隊中如果沒有真正厲害到程式師級的研究人員，很多事情就只能永遠配合廠商的商業運作進度調整工作方式，低階的工作都變得很方便快速沒錯，但真正想做的研究點子卻沒法實現，還必須一直花很多經費買軟體。我相信真正先進的國外團隊一定是可以自主研發軟體的，所以我為著這個理念加上本身強烈的興趣，帶著海洋地質博士頭銜到這個鄉下學院教電腦，同時也繼續研發海洋測量相關的軟體。

事實上十年來我分別與台大、海大、中央以及一間頗具規模的私人測量公司合作，陸續開發的海測軟體至少有十多種，多數都還在這些單位使用中，甚至已經『流傳』甚廣了！前些時中大研究人員說在某個國家研究單位看到一個似曾相似的聲納資料檢測軟體，他們用來檢測我們計劃執行後繳交的資料，還自豪的號稱是台大自行研發的(研究生自己帶去新工作單位使用)。事實上那是我2003年用VB6製作的(確實是與台大合作開發)，中大在使用的是進階版，功能已經多出很多；因為台大目前已經未與我合作，所以他們也沒有新版。遺憾的是可能連使用者都不知道是我寫的！著作權未並未受到尊重，還被拿來嗆我現在合作的團隊，真是哭笑不得！

年近五十，花了至少十多年的時間，我的這個理想總算是逐步實現了！我有能力真的製作實用的海測軟體，也確實在這個圈子內產生不少的研究效益。我給海軍長官的回答聽起來可能有一點『酸』！我說：有需要就拿去用吧，如果覺得無功不受祿，那就看看你們平時怎麼向廠商採購；或如何與台大簽合作企劃，就按規章行事即可！悲情的是：十多年來我未曾享受過這些待遇，最多是在計畫下面當個研究員，或受聘當廠商顧問，相關海洋科系學校的教職沒我的份，甚至提出國科會計畫都通不過(沒價值？還是認定我做不到？)。現在等到國家級機構來此取經，那不是有點諷刺嗎？還好！如果有人覺得尷尬絕對不會是我。我等著收錢或獎狀就好了！

得意之餘，我開始擔心另外一件事了！那就是後繼無人！我在此鄉下學院教電腦課程也快十年了，事實上從未刻意培養製作海測軟體的人才，原因很簡單，他們不是地球科學領域的學生，是來學電腦學網路甚至學遊戲設計的！雖然他們之中優秀的學生，程式設計能力可能比國立大學海洋所學生厲害，但是不太可能要他們急轉彎，去考『冷門』的研究所，他們多數人可能根本不知道什麼叫聲納？

同時間，我一直認為國立大學研究生很聰明，雖是海洋系所，『偶爾』總會出現一兩個電腦高手，我就可以適時傳授我的『九陰真經』了！但是快十年了，只有合作公司中有一位來自成大測量系的工作人員，算是電腦玩家，承接了我的VB6版的導航軟體，目前還自己維護修改使用於實測業務之中。其他的研究生們就有點尷尬了！每一個都只能靦腆的把我當作教授級的程式工程師，一直提出需求，要我維護與修改程式，方便他們繼續研究。如前所述，這方面的工作我並沒有教我自己的資訊科系大學部學生，所以學生無法分憂解勞。

我其實並不介意『替國立大學研究生服務』的尷尬，難過的是這些研究好康事情實在後繼無人，等我退休大概就收工了！甚至我寫的軟體越來越多，自己都常常忘記已經寫過的程式。如果是超過五年的程式被詢問到，別說細節忘光光，連原始程式檔都常常找不到了！對我來說，我努力十餘年成就了一些事業，現在怕(或說遺憾)的是我難以為繼，更別說發揚光大了！

對此中大的地科所長老朋友提出了一個點子希望可行，我推薦優秀的學生去考他的研究所，因為他們有需求，當然會優先考慮，如果錄取就由我擔任主要指導，延續這些研究技術的香火。說實話，我服務學校的排名不高，能夠考上『中字輩』大學研究所，那不是放鞭炮，而是會放『煙火』慶祝了！現在唯一的難關是學生的主觀意願了，讀資訊科系的(而且蠻優秀的)學生會願意跨足到陌生的地科領域嗎？但是為了傳人我總是要試試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