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78年我剛剛退伍帶著台大碩士的學歷到當時的某師範學院當助教，也兼任講師，上些物理與地球科學的課。日常業務之一是負責維護實驗室的設備，我發現幾乎所有的實驗設備都是由一家A儀器公司統包！聽說整個台灣九所師範學院(後來都改成教育大學)，都是這一家A公司的天下！好了不起哦！

但是很詭異的！一看實驗器材的商標，又多半是另一家B公司的，看起來是製造商吧？當儀器故障時當然是打電話到A公司求助，他們很客氣地說馬上來，到場的卻都是B公司的人！我好奇之下就問B公司：既然儀器都是你們做的，那為什麼不自己來標？那位老闆只是搖頭嘆息說：標不到的！他們都「講好」了！

我不知道甚麼叫做「講好」了！所以稍後到另一家師院任職時，剛好碰到設備更新，分三年要將整個實驗課器材重新購置。第一年花了約三十多萬，第二年輪到我來執行，手上經費是三十萬，任務是買到與去年一模一樣質與量的設備。有點麻煩，因為經費變少了，我怕買不到，找製造商B公司來討論，他們說一樣的東西他們27萬就願意賣了！我鼓勵他們就以此價位來競標吧，這樣我才有機會達成任務嘛！

但是結果非常詭異！原來統包的A公司居然不投標單，還到現場來看開標，天真的B廠老闆與我以為對方是因為無利可圖知難而退，他很高興能做成生意，我也達成任務。但是總務處寫的底標價居然是21萬！因為只有一家投標，可以議價，但是B公司最低降到23萬就放棄(流標)了！因為這樣賣已經血本無歸了！

為什麼一樣的東西去年可以花超過30萬購買，今年卻認為只值21萬？沒有弊端鬼才相信！我回去查查規定，我是可以用十萬以下的價格分批購買的，那就不必招標了！所以就真的照B公司之前說的價格，分三批各九萬元買到我要的東西，經費結餘三萬，B公司感激之餘還附贈一個上萬元的精密電子秤！系主任很滿意，總務處幾位長官則臉色鐵青，其中有位組長剛好是系上的老師，自此在系務會議上就常常開砲轟我！暗示我與廠商「勾結」之類的！

很白目吧？我雖然長年當老師，但是這些年與業界接觸也不少，我發現真的很少公司專注於製造研發，到處遞名片與客戶聊天喝咖啡的倒滿街都是，美其名曰經營品牌與行銷，但是公司實際上沒有任何實質產品或服務技術。我不否認這些商人存在的價值，也知道他們終究會賺得比製造者還多。譬如農夫的收益一定不如大盤中盤商。但是如果搞到真正的生產者民不聊生不幹了，我就不知道這些商人還有甚麼搞頭？

我現在在業界的地位就很像那個只懂生產不會行銷的B公司，我也確實老是碰到那種A公司，好像吃定了我！讓我始終看得到錢卻賺不到手，明明我的產品價值很高，最終卻連員工的薪水都一起被剝奪。我們天天都在生產高價值的資訊產品，收入卻遠低於一般軟體工程師的行情。

現在我獨立開公司了！很多事情必須開始思考，譬如我之前一年替原公司開發了好多產品，公司至今還一直要我們趕工，希望一些研發中的產品在我們離職前完成。顯然老闆的想法是我們在職期間做的東西就是他的！以後怎麼賣都與我們無關，我們連年終獎金也不會有！以後產品的利潤更是別想分一杯羹了。

但是冷靜地想想，哪有軟體不必更新維護服務的呢？尤其是影像辨識之類高技術的產品，老闆必須祈求媽祖保佑，以後賣出那些軟體時都完全不會出錯。我當然不會惡意的放一兩個BUG讓系統當機，但是沒經過充分實驗測試，誰知道會不會出意外？到時除了我們又有誰會修呢？我可以預期老闆一定到時會來「拜託」我們修理，最多拿個幾千元出差費打發我們吧？但是產品價格與維護費是一定不肯分給我的！

我大致已經有了腹案，明天老闆說要來談後續「合作」事宜了！我猜他的想法是只想談「未來」可能的新研發事宜，或者已經談好，但是尚未實際開工的工程將如何付款。但是我也寫信提醒他：「你說我們在職期間的研發成果都是公司的，我接受！既然產品不是我們的，那當然以後的維護服務升級都不是我們的責任了！你自己要好自為之哦！」

如果他想開了，要談我們的舊產品權益，那就售價與維護費各拿一半囉！你負責品牌行銷推廣，我負責產品研發製造還兼技術服務，各拿一半很公道的。其實只要這一半，我的公司就很好經營了，我不必貪更多的！如果這也不願意，我空有技術卻無利可圖，就那「只能被迫」經營自有品牌囉！看看客戶是喜歡有售後服務的產品，還是沒有保障的孤兒產品？

我發現做生意雖然爾虞我詐，但是如果能有常識，加上清晰的頭腦，更重要的是有實力，真的有些別人不會非你不可的技術，應該不會難做的！想開了，一堆人好像想圍著欺負你，卻又依賴你的生產力，我為何不能反客為主？我如果不做這些工作也還活得下去，你們的利益可就會完全落空了！

最近看柯P市長的新聞就有很大的啟發，他真的是超級白目的政治素人，但是頭腦清晰，堅持不放棄以常識的角度去解讀被刻意模糊扭曲的政商利益鳩葛，我也很想試試看在台灣的商場上，我這種白目兼天真爛漫的教授會不會成功？看看我是誤闖叢林的小白兔，還是一隻讓人又愛又恨的金剛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