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提到二樓書店，我和書店總有一份情誼在。

記得中學畢業那年，等放榜期間，天天泡圖書館，一泡就差不多一整天，早上出門黃昏回家，那時口袋沒半個零錢，圖書館離家二十分鐘車程用一雙腿對付過去，連車資也省下，午餐嘛當然也是忍著點兒肚餓挺過去的。其實，唸中學那幾年，上學下課幾乎都是走路的，來回就是一個小時。現在的學生沒有我那麼作賤兩塊腳板吧，除了中國邊遠山區的貧童或者埃賽俄比亞的赤腳學生。

圖書館是塊好地方，環境清靜又有空調，唯一缺點是坐久了總覺著心虛，好像太頹廢、太沒出息了。這樣不是辦法，便想找份工作，抓點錢，看見報紙上的招聘廣告，有家書店請店務員，二話不說跑去見工，沒想到一拍即合，老闆說第二天便要上班。

書店座落在繁盛的旺角、熱鬧的亞皆老街上，馬路兩旁行人多如螻蟻，早上到黃昏在店前川流不息，沒一刻稍停，大部份是過路的，偶然有客人來光顧，便要牽起笑容招呼。

店面很小，賣文具和中學教科書，沒有任何小說閒書，一整天就站在櫃檯後等客人上門。以前也在工廠做過暑期工，但沒嘗過一天到晚站著不能坐的滋味。第一天回家腳底就酸痛不堪，站也站不穩，第二天第三天也一樣，只有中午吃飯時坐一會，然後就一直站崗站到黃昏下班。

如此這般站足一星期，漸漸不覺腳痛了，已經習慣了吧。

除了腳痛，就是頭痛，第一次捧著客人的書單，再回頭仰望一列一列高聳的書架，真是千頭萬緒，從何找起？叫人怎不頭痛。

賣教科書和賣中藥差不多，客人拿書單來（學校指定的各科教學用書清單），我們就在架上撿出書本，劃去單上的條目，和中藥按方配藥一樣，直到全部書本找齊為止。當然，不可能每一張書單都可以完全找到，沒有的就叫客人到別家找，或者等候下一批新書來。

過了幾天頭痛的日子，漸漸能記住書本大約的位置，再過一星期，只要瞧一眼書單，也不用回頭看，反手就可以從書架撿出要找的書。真是神乎其技，連自己也有點佩服。

老實說，當店務員挺沈悶的，初來時還有一個女同事，她比我早兩星期來，也是等放榜的學生，可能年紀相若，又都是會考生，跟她頗談得來，沒想到十多天後她便走了，連電話也沒留下，很有點悵然。

做了兩個月，放榜後要繼續唸書，跟老闆辭職。老闆臉色一沈，我心裡著慌，怕給他罵個狗血淋頭，幸好老闆不說什麼。瞧他是心裡不高興的，只是不慣罵人吧。

在旺角上班的那段日子，我趁下班後的空閒，幾乎跑遍區內所有二樓書店。那時每家書店各有特色，顧店的都有一派書生的模樣，不像我家老闆那麼像個生意人。我就想，若有天不愁生活，也要開一家二樓書室，盡量擺放自己喜歡的書籍，讓來訪的客人看過飽看過夠，有空就跟他們風花雪月，談文論藝，不亦快哉！

夢想歸夢想，現在仍未實現。店子我倒開了，不過是八輩子沒關係的電腦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