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是……是ｘｘ電腦公司嗎？」電話筒裡傳來遲疑的語音。

對方講到第三個字時，我便認出是誰了。那是一位許久以前光顧過的客人，大約半年沒來。他每次只拿電腦來修理，沒有買其他東西，算起來都有十次八次，但記不起他的姓氏。

他用的是手提電腦，機齡估計在七、八年以上。這樣年紀的電腦一般叫「老爺機」，若然未仙遊的話，應該供養在「安養院」頤養天年，光跑Windows已經十分吃力，還要上網看圖片聽歌打字畫圖諸般折騰，真是不孝之極。

人老了就不中用了，這是人類無法抗衡的大自然規律，老幼都懂；可是偏偏就有人不相信機器比人更難抵抗衰老，以為今天的電腦運行正常，明天也可以運行正常，後天更可以運行正常，大後天理所當然活得更好……

最常聽到的說話是：

「我的電腦昨天還好端端的，怎麼今天就不動了？」
我家裡養了一缸金魚，有一條昨天還是好端端的，今天就繞辮子了。

「我的電腦一向好正常，不會有事的，今早就冒煙了，不可能！」
我的腸胃也好正常，不會有事的，怎知早上喝了一杯生果冰，馬上就拉肚子了，不可能！

「我想是小問題吧，上午仍在上網，下午就掛了。」
我檢查了一會，說：「對不起，告訴你一個壞消息，這個上午是你的電腦在世上最後的日子。

回頭說，剛來電話的客人，他那一台見證歷史風光歲月的手提電腦，已到風燭殘年之境，然而他的主人仍懷念昔年的威武雄姿，「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可惜他那位老人家早就百病纏身，離死不遠。「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世界上偏偏有人不信邪（不肯面對現實），他問：「有沒有軟件可以加快一點呢？」

我說：「你的電腦快死了，能不能救活都是個疑問，怎麼還期望加快啊。」

他說：「不是安裝一個程式就可以跑快一些嗎？」

我心想：「沒有的，你有的話我跟你買。」

最後，還是把他的老人家給救活了，只是我的白頭髮難免多長幾十根。

「是……是ｘｘ電腦公司嗎？」他重複說話一遍，把我的思緒拉回當下。

「對的，有什麼可以幫到你呢？」我說。

「是這樣的，我有一台電腦，是人家送我的，性能方面絕對沒問題，一向運行好順利，可是……」

我在想，我的夢魘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