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 2018/10/30 20:39:47瀏覽1664｜回應0｜推薦9 | |
| 分享一篇2014年的舊作《金庸也不懂女人？》，紀念金庸大師。
「昨天我經歷了一番超現實的挑戰與掙扎─我哈了十年的輕熟女，竟然主動line我。」舉杯澆愁渡七夕的小王喃喃。 「喔，真的？那大大恭喜，這真是情人節最好的禮物了吧？所以又是燭光鮮花巧克力的老套？」 「非也。她心情不太好，家裡長輩去世─你別這樣看我，我當然不是那種敢或會趁人之危到在人家情感脆弱時，肖想交流交陪交心交到床上交換體液的人。唉，搞了半天，她找我的目的是：要我幫她寫一篇……祭文！」 哈，這倒稀奇，現在會寫甚至會懂這種駢四儷六，之乎者也文字的人，真的不多了呵！沒想到快絕種的技能竟也有快絕種的用途，他想。 「寫著那種『先生高尚本志，堅芳明潔，彬彬儒商，是烝烝景福，足以流芳後世，嗣人有蔭』之類的八股，同時品味著過去這些年種種對她的欲望懷想終究成空的失落傷感，我竟然開始自憐自艾，念天地之悠悠地愴恍懭悢起來。」 「我不由得自問：尋尋覓覓了四十多年，身邊卻還是冷冷清清，淒淒慘慘到這情人節還得跟你在吧裡頭消磨。你，號稱愛情聖手摧花達人三十歲孩子就呱呱墜地會叫爸的，告訴我：到底得到女人青睞的秘訣是甚麼？」小王半酣之餘不忘問難。 對嘛，七夕被你硬拖出來澆愁，旁人還都以為我們是一對。他一邊舉杯催他把手上的酒乾掉，讓那有著偉大事業線的酒促妹妹再有蹭到他們這桌的理由，一邊打算好好天花亂墜地演繹一番。 「你的問題在於病急亂投醫，找的大夫與藥方都不對。那些教你一步登天，『如何找到真愛』的人基本上都在害你。」他選了一個與不驚人死不休的開場白，順便破題。 「我跟你講個故事，《韓非子》裡的典故。大意是賽馬專家伯樂竟然反其道而行，『教其所憎者相千里之馬，教其所愛者相駑馬』─他教他喜歡的人如何找到日常生活裡用得到的、可以負重致遠的平常馬；卻教他討厭的人怎麼樣找跑得又快又遠的千里馬。為什麼呢？因為千里之馬萬不逢一，靠這本領吃飯一定餓死；而一般平常的駑馬每天都有需求，『其利急』，介紹一匹就有一匹的佣金，讓相馬的人得以餬口，活得下去。」 「同樣的邏輯，以你的 case 來講，就是：撇開那些天長地久的迷思，你該從找一夜情的對象開始─不，是用一夜情的標準來找終生的伴侶。」 「喔？這倒新鮮，原來我堅持了一輩子『牽手就得娶她』的堅貞，竟然只是一場美麗的錯誤？那麼敢問大師一夜情的伴侶標準應當為何？」小王滿腹狐疑。 「我有十個字送你。這是清初《崇禎長編》的記載。明朝末年，有個轟轟烈烈的大英雄袁崇煥，以一身之力抵抗後金─就是後來的清朝。聽說清太祖努爾哈赤就是中了他的『紅夷大砲』死的，不過後來她蠻慘的……當時跟現在一樣，有本領的都沒甚麼好下場就對了。要送你的十個字就是當崇禎皇帝考慮啟用這位戰神時，朝廷大臣對他的評語是：『不怕死、不愛錢、曾經打過』。」 「『曾經打過』比較難懂，原文是『曾經與奴打過』─這是因為編書的清朝人忌諱，把『奴』字刪去了。整段話應用在你的情形，就會是你該找『不怕跟你這死王老五廝混，不計較你缺鈔票沒前途永遠老二的職涯；還有，曾經在情海裡翻滾上下，經驗豐富』的女子。因為曾經打過，耐壓；有過經驗的女子，就比較不會有不切實際的希望，也不容易失望。」 他邊講邊想：跟你囉嗦這麼多，其實一夜情的對象哪這麼複雜，檢證的標準很可以化約成另外六個字─「我想把她撲倒」。如果用武松打虎的標準，便是景陽崗上那大蟲的三板斧：「一撲、一掀、一剪」─把她撲倒，掀起她的上衣，剪下她的裙子。如果連這一撲、一掀、一剪的欲望都沒有，還談甚麼天長地久，山陵水竭？不就會像水滸傳裡說的那般：「三般捉不著時，氣性先自沒了一半」了！ 「所以，熟年愛情的鐵則是：別再幻想甚麼清純可愛、天真活潑的小公主，滿腹深情、非卿不娶的都教授。偶像劇裡的人物如果搬到現實裡頭，放在我們身邊，我們大概都會覺得這些人不是怪咖就有隱疾─張岱不是就說了嘛：『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人無疵不可與交，以其無天真氣也』讀讀書嘛！看看以前的古人怎麼深情天真，完成傳宗接代使命的。」 小王怯生生地囁嚅：「學古人？像……最近那個二性專家鼓吹的，要我們單身漢研究金庸小說裡的女孩……」 他想，天，你把石器時代的愛情十誡當成智慧型手機的維修寶典，無怪乎一路當機呀。 金庸小說的女性有哪些典型？嗯，男人心中隱藏版的居家安全型女神─《天龍八部》的阿朱。溫柔、體貼、聰明、專情。完美，但薄命到烏魯木齊─她從小被父母遺棄、吃盡苦頭，做了人家婢女不算，最後還被愛人喬峰失手打死。還有，她愛的是很man很正經很愛國愛民沒什麼幽默感又帶一身汗味酒臭的老粗？ 別傻了，這女孩不存在，他在心中暗暗地打個叉。 《神鵰俠侶》的小龍女？嗯，適合有一點戀母情結，會照顧小男孩的女生。在角色扮演遊戲裡有老師或者護士的 fu。只是她的造型太過嚇人，長髮飄逸常著白衫，沒事喜歡躺根繩子上？謝謝，放家裡不適合，我情願在萬聖節的吧裡泡泡這一型的就好。 《倚天屠龍記》的小昭？這個不解世事，溫柔可愛、很會服侍人的小婢女？OK，蠻適合有戀童癖或是只想要個外傭的沙豬。至於黃蓉、趙敏、鍾靈這一掛，喜歡這種聰明調皮的女生的男人，表面上看來脾氣都不賴，好像甚至可以忍受野蠻女友，但通常只是因為他們也在找玩伴，在想法子抓住點後青春期的尾巴而已。所以這些有個性的女子遲早也都得面對婚姻市場上「娶妻取德/取財」的殘酷適者生存法則。 金大師筆下這些完美女性，都是假的呀！他心中暗嘆著。 「你今天又是十字要訣，又是六字箴言，又非古非金地議論了一堆，到底想對我們這些寂寞的中年亞當講些甚麼？」 他想，有的，我要講的是，不論是有資有產，「王老先生有塊地」的老王，還是漂浪沉浮，蟄伏在吧裡的小王，都得告訴自己：悲兮愁，哀兮憂，再戀戀依依，眷眷嘆息，年少的初戀悸動，是再也青春小鳥一去不回頭的了。 他想起高中時約了「一起坐公車」的女孩。台北秋日的黃昏，青黃雜糅的橘色陽光透過車窗，浴沐在她的側臉上。 每個熟男的心中都有著這樣的失樂園場景。我們心裡想著：是的，我也有，我也看過這樣的臉，我也心動過這樣的女孩。 我們坐得這麼近，近得讓我看的見她耳輪上細細的絨毛。白襯衫的領子，隨著呼吸，微微摩擦著脖頸；制服下內衣的肩帶若隱若現。清清的眼神，像是下凡的天使。 她的眼睛裡有夢，是那種純淨的，信賴的，對著這個世界有著無限憧憬，彷彿地球會因為自己的存在而更好的夢。這是沒經過現實磨難的眼睛，這是還不知道「侷限」與「命運」的眼睛，這是還會因為單純的「喜歡」而接近我的眼睛。 而這種不強求、不在乎的眼波，只存在於十七歲的那張學生照裡。而這樣的眼神，只會提醒男人們失去的錯過的還有一起經歷過的笨拙，以及一點「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的滄桑。 「走，乾了，明天還要為五斗米牛馬走。」他一面飲盡了杯裡的剩酒，一面推搡著趕最後一班捷運的熟男們回到吧外面日月淹兮，杳杳冥冥的生活正軌。 |
|
|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