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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04/02 22:07:59瀏覽2632｜回應3｜推薦44 | |
小時候，鄰村土礱間的千金跟著長工私奔了，村裡某個人生意失敗欠了債，或是把田產賭牌九賭掉了，連人帶家小走得無影無蹤，大家都會嚷說：「哼，一定是跑後山或走關西了。」 跑後山，指的正是翻山越嶺躲到花蓮台東，那走關西是躲到哪兒？大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還是後來當兵在新竹一個山窩窩裡作戰演習，才發現真有關西這個地方。 早在兩百多年前，漢人踏進宜蘭平原後，原住民族噶瑪蘭人就被迫陸續遷往後山，尤其西元一八五三年前後的大遷徙。那時，宜蘭通往後山道路，還要等整整二十年才會開闢，好在噶瑪蘭人善漁獵，划船航海難不倒他們。直到經過了一百三十八年後的一九九一年十月，他們的後裔才扶老攜幼搭乘好幾輛遊覽車，循著蘇花公路從後山回到宜蘭尋親。 這條從清朝同治年間就開闢，經過日據時期及台灣光復後一再改道拓寬的公路，仍天天在和山海拉扯吵架。不是山掄起拳頭，就是海猛撲過來，人們也只能把路緊緊繫在大山的褲腰上。 如果車輛繼續前駛，那種彎來又彎去的繞法，路的前端伸向虛空，感覺往前一步便會墜落斷崖下的大洋裡。每每讓人以為自己已經走到了陸地的盡頭，走到了這個島的盡頭。 蘇花公路未拓寬為雙線道之前，敢開車的全是老手，但做為乘客，恐怕遠比司機難過。坐在顛簸晃動的車裡朝外望去，便會看到車窗外的山和海都跟著顛簸晃動。彷彿早就有人準備了一大罎的酒，存心灌醉你。 有個親戚從基隆派到宜蘭的蓬萊國小任教，蓬萊屬蘇澳鎮的平地小學，卻和南澳山地村落緊挨著。平地山地只用蘇花公路東側和西側做為區隔，從蘇澳到此地必須搭乘公路局班車走一個多小時彎彎曲曲的蘇花公路。親戚一路吐到南澳，感覺把所有內臟都嘔了出來。嚇得他足有兩年時間，不敢離開南澳，直到調離的命令下來。 還有一年夏天，我約好隨宜蘭醫院巡迴醫療車，到宜蘭縣最南端的澳花部落採訪。澳花和花蓮縣只隔著俗稱大濁水的和平溪。上車時，發現竟然是醫師朋友開車，司機先生大剌剌地斜依後座。醫師向我介紹說：「這是我們院長派來的林督導，監督我看診，還監督我來回開四五個鐘頭的車。」司機則不甘示弱回答：「是醫師劫走我的車，我是被綁架的人質哩！」 醫師笑說：「全世界大概找不到這麼享受的人質，由醫生戰戰兢兢地開幾個鐘頭車子，他卻呼呼大睡的去，呼呼大睡的回來。還得叫他下車尿尿。」 我們就在一路笑話中，忘掉暈車之苦。醫師朋友說他暈車暈得凶，每個星期一趟的巡迴醫療，只能搶著開車載司機來回。自己駕車必須全神貫注，便忘了暈車。 蘇花公路從一九三二年行駛車輛，起頭有近一甲子的歲月只准白天單向行駛，由幾個管制站排定時段放行。幾回到花蓮，在東澳、南澳街道上停車排隊等著放行時，都會看到前前後後的貨運卡車司機和助手，湧進路邊的飲食店喝酒划拳。 眼看著車隊越排越長，不免讓人以為這項管制好像專為等候他們喝到盡興所訂定的。早年沒有酒測，喝酒的司機和助手只要能夠走著找到自己的車子，爬上駕駛座發動車輛，就算通過酒測了。 蘇花公路和北宜公路，都曾經惡名昭彰。但在我的印象中，蘇花的鬼好像比北宜的鬼要少很多，不太有人在路上撒紙錢。懂得地理的朋友證實我的看法。他分析說，北宜公路在深山裡頭蜿蜒，往往說霧就霧，說雨就雨，一個經常曬不到太陽的地方，必然沉積陰鬱之氣；而蘇花公路雖有高山相隨緊逼，大半視野卻由開闊的藍天大海統領，妖魔鬼怪當然無處躲藏。 ……全文請參閱九歌出版社2015年6月1日出版的吳敏顯散文集《山海都到面前來》 圖片說明── 上圖：蘇花公路沿途有些海灘，常被視為私房景點。吳敏顯／攝 下圖：北迴鐵路隧道連著隧道，可看的風景不多。吳敏顯／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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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散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