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城邦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字體:
喝早茶
2007/07/26 09:18:15瀏覽2892|回應4|推薦44

不少人在《人間》談喫茶,我也寫個春天時在外地喝早茶的見聞。

二月間,到大陸做一趟江南遊,最後在江蘇興化停留好幾天。這是我近年來第二次到這個鄭板橋的故鄉。

興化自古文風很盛,不知道這跟喜歡喝茶有沒有關係。它離揚州、高郵很近,「揚州八怪」當中有兩怪是興化人。

興化人留給我最深的印象,正像鄭板橋那樣,每個人都忙著不停地喝茶。我兩次到興化,季節不一樣,卻見當地人不管天熱天冷,不管白天夜晚,只要人醒著、閒著,就不忘沖杯茶喝。

若是人在家裡,便用個大瓷杯泡茶喝;一旦外出,帶個裝過醬瓜的玻璃罐就是最好的容器,它有蓋子可旋緊防滲漏,也不必特地花錢去買。

無論是攤販、農民、工人、三輪車伕,在他工作場所的旯旮,總不難瞧見那裝著金黃茶水的玻璃罐。甚至街坊鄰居蹲坐在一塊兒聊天,都會各自備著茶水,人人茶不離手。

萬萬沒想到,興化人還作興大清早空著肚子去喝早茶。

這次到興化第二天,人剛睜開初醒的迷糊睡眼,朋友就到飯店來敲門,說帶我們幾個外來客到老茶樓喝早茶。我心裡頭暗叫不妙,經過好幾個小時消化後的腸胃,空空的跑去喝茶,那能受得了?但腦子裡一轉念,想到香港茶樓景象,便安慰自己說,既然是茶樓,應當和香港的茶樓差不了多少,到時候先吃點點心墊底就是。

到了興化市中心一家老茶樓,發現兩層樓人擠人,人們各自用著又急又快的興化腔交談。到處騰升著溫熱的霧氣,茶水的味道、各種麵食的味道、燉煮菜餚的味道,擠在一塊兒朝著鼻孔猛撲過來,明知道這裡邊只有茶沒有酒,整棟茶樓卻鬧哄哄地洋溢著薰人醉意。

樓上樓下,每一桌都坐滿客人。晚到的,必須眼尖手腳麻俐,挑個吃得差不多的一桌,緊緊貼住人家椅背站著守候,像大人物身邊的隨扈。

朋友與老板熟識,且事先訂了座位,我們人未坐定,服務人員已經抱來幾只老式的熱水瓶,分別在每個人的面前擺上一只,熱水瓶裡灌滿熱騰騰的開水。

當我們幾個外來客面面相覷之際,每個人面前又多了一雙筷子、一只白瓷杯子。朋友掏出自己帶來的茶葉罐說:「這是杭州的龍井。在這裡想喝什麼好茶,可以自己帶著來,不一定要喝茶樓準備的。」

接著陸續端上來大盤小盤的點心和菜餚,很快擺滿了一大圓桌。黃瓜涼拌海蜇皮、滷牛肉、蝦米煮干絲、涼拌干絲、炒田螺、茶葉蛋、熱騰騰的包子、蒸餃、燒賣、千層糕,外加兩大碗家常麵。而在那涼拌干絲上頭,還堆著一坨白粉糖,讓人拌著吃,這也是興化人特有的吃法。

我說:「這般豐盛,豈不是教我們連中飯都一起吃了!」

朋友說:「沒的事,大家聊聊天,多喝點茶,很快就消化了!」

放眼望去,幾乎每一桌都是滿滿一桌點心菜餚,每一張嘴都忙著不停地喝、不停地吃、不停地談笑,少有例外。

這樣的早茶,對我這個平常只喝水而少喝茶,甚至胡亂塞幾口早點的人,倒真的是新鮮有趣。一個早茶下來,足足喝了快兩個小時。

臨走時,瞥見鄰桌一對老夫妻,面前也是滿滿一桌小菜和麵食,我想份量應該夠四、五個人吃。但那是張小几式的桌子,絕對坐不下第三個人。

回到台灣沖洗照片時,照相館老板夫妻倆都年輕,沒用過那種老式的熱水瓶,便指著照片問我說:「這是哪個餐館?飯桌上幹嘛擺那麼多滅火器!」

──原載《中國時報人間副刊》 

 照片說明── 在大陸江蘇興化的老茶樓喝早茶,不但菜餚豐盛,每人面前還擺只像滅火器的老式熱水瓶。吳敏顯/攝影

( 創作散文 )
回應 推薦文章 列印 加入我的文摘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引用
引用網址:https://classic-blog.udn.com/article/trackback.jsp?uid=wum330&aid=1115842

 回應文章

雅欣
好有趣
2007/08/09 00:00

這個好玩。有意思,讓人也好想去品嚐看看

前一陣子在火車站,看到一個很像魏老師的女士

我猜測可能是她的姐妹吧

長得很像的


葉莎
等級:8
留言加入好友
印象很深刻
2007/07/28 19:00

你的散文讓讀者印象很深刻

我那天在中時看到你這篇文章!

 


一旦落入紅塵 
不管成為精靈或是塵土 
這肉身終究沒參悟 
吳敏顯(wum330) 於 2007-07-28 22:38 回覆:
感謝您讀它們,也很高興能讓您留下印象!

Monkeyboy
等級:8
留言加入好友
熱水壺
2007/07/27 11:21
有趣的景象!
睡美猴到此夢遊...ZZZ...


蔻蔻姐
等級:8
留言加入好友
小時候用過這款熱水瓶
2007/07/26 15:50

好熟悉!我小時候家住基隆,

用過這款熱水瓶

吳敏顯(wum330) 於 2007-07-28 22:45 回覆:
最近幾年,考古學家在台東、宜蘭都挖出許多先民古物,一些石雕、陶燒等器物。我想,再過幾百年幾千年之後,恐怕找不到我們這一代人的器物了。

民國七十年前後,我在聯合報副刊組編《萬象版》時,好像曾見過,只是不知道有沒有記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