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童（2）

本小說於民國83年3月6日大成報—小說報連載

                                             吳明錦

左右環顧，都沒看到任何人，只有大華楞楞站在哪邊，瞪著他們。

    「一定是那個白癡，我去修理他。」洪衍成氣呼呼跑上前摑他一巴掌。

    被這突如一摑，大華愣在原地，驚訝又錯愕，不知道自己哪裡錯了。宋少齊

看他傻呼呼的，又用腳踢他的腹部。

    「混帳！你敢搗蛋！看我修理！」

    大華被一踢，疼痛彎下腰，抱著腹部，哇哇大叫。

    「哼！看你還敢不敢玩我的車子。」

    「我----我------」

    「他媽的！你要賠我！」說完，洪衍成又摑他一巴掌。

    這時，不遠處草堆裡，湧出一群孩子，慌慌張張往後跑。

    宋少齊見狀，趕緊往前追去。

    「衍成！你搞錯了！」張富乾喊著。

    洪衍成看到驚慌落跑的孩子，始知自己弄錯對象。

    不久，宋少齊跑回來，兩手空空，指著逃走的孩子，「可惡！是他們搞的鬼

！」

    「他媽的！下次被我抓到，我一定揍死他。」洪衍成狠狠罵道。

    說完，張富乾和王議員鑽進轎車裡離去。

    大華楞楞地站在樟樹下，洪衍成摑大華的這一幕，這株樟樹清楚看到。

    這是一株奇特的樟樹，長得高高粗粗的，上面長滿茂密的枝葉，樹幹歪歪屈

屈盤根錯節扭在一起。此時，樹枝慢慢移動，垂下的樹葉，輕輕地撫摸著大華。

大華被這搔癢，呆呆地仰頭凝視著翠綠的枝葉。

    「我可憐的孩子啊！」樟樹喃喃唸著。

    大華任樹枝輕輕撫摸他的頭和身體，一點都不害怕，也不訝異。

    不多久，遠處出現一輛手拉車，慢慢地沿著小徑朝大華這個方向來。

    「鈴鈴！鈴鈴！」懸掛在車把上的鈴聲，自遠而近，慢慢駛來

    這株樟樹趕緊抽回低垂的樹枝，擺回原來的姿勢，一動也不動挺著。

    大華聽到鈴鈴聲音，站在原處看母親。

    他母親曾桂美白髮蒼老，滿額是汗水，一臉擁腫疲憊，佝僂著背，用力拉手

推車，踽踽地前進。

    來到大華身邊，她仰頭見到大華臉上巴掌的印痕，不禁皺眉頭：

    「又是誰打你啊？」

    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看到大華被人欺侮。

    大華楞楞地說：「是-----是-----」

    他實在想不起來他們是到底是誰？

    突然，她看到前面在玩爛泥巴的小孩子，直覺想到一定是他們！一定的！她

卸下肩上的拉繩，氣呼呼地往前走去，從背後抱住其中一個孩子，右手扭住他的

脖子，用力往後拉。

    「你們這些混蛋！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

    被這突然一勒，孩子驚慌叫著：

  「妳----妳幹什麼？」

    「我問你，為什麼打大華！為什麼？」

    「我哪有打他。」

    「還不承認，看我打勒死你！」曾桂美用力勒住孩子脖子。

    孩子尖痛苦叫著：「我沒有！我沒有！」

    旁邊的孩子，看到同伴被大華母親一勒，撲上前，攀住她的背。

    「放手！放手！我們沒有打大華啊！」

    「哼！不是你們，會是誰？每次都趁我不在的時候欺侮他，你們這些混蛋！

」曾桂美發飆地拼命打他。

    「我們哪有打他？是開著賓士轎車的人打的。」孩子大聲地反駁說。

    「開著賓士轎車的人？」她猛然一驚，想起來有一輛豪華轎車從她身邊經過

。

    「沒有騙我？」

    「我們沒有騙你！我們講的是真的！」孩子正經地說。

    這時，一位年輕體格魁梧的青年騎著機車過來，他叫做陳賓，後面載著他女

友左燕嬌。陳賓也是住在這銅華村，和大華是鄰居。

    陳賓是位身材相當修長的男子。他臉孔呈倒三角形，額頭飽滿，眉毛粗黑，

皮膚深褐，粗壯的雙手，，烏黑的雙腿，一眼望過去就像令人喜歡。

    目前在一家車床工廠當師傅，一個月有六七萬薪水，照理說，侍奉老父足足

有餘，不過賭博卻是他的嗜好，雖然賭得不大，一個月總要耗掉一半薪水在賭場

。奇怪的是他對老爸非常孝順，不過再怎麼賭，他多會拿錢給老爸用，才去賭。

    左燕嬌則是他的女友，她長得瘦小，身高才一百六十公分，嬌小玲瓏，站在

陳賓的旁邊，額頭還不到陳賓的鼻子。不過，她就是喜歡找一位帥又高的男子。

    「不是他們！是剛剛開轎車的混蛋打他的，我親眼看到。」陳賓說。

    「該死的王八蛋，他們是誰？」

    「是縣議員王慶海，還有一個是洪衍成。」

    陳賓認識洪衍成是在賭場，前幾天洪衍成賭輸了，拿一支手槍賣他。這把黑

星手槍已經很舊了，不過性能還好，才兩萬元，便宜啊！買來當玩具玩玩！也說

不定那天被人欺侮了，可以拿出來派上用場。

    「他們來做什麼？專程來打我的孩子？」曾桂美憤怒地說。

    「不知道耶！」陳賓搖搖頭。

    曾桂美臉孔猙獰，瞪著孩子，用手輕輕捏著他的臉頰。「我警告你，你膽敢

打我的大華，我一定把你的臉皮剝下來，貼在牆壁上。」

    「我們不敢！我們不敢！」孩子們看到她發怒的神情，膽子都嚇破一半。

    「我-----我知道！我知道！」說完，孩子一溜煙，趕緊離開。

    走到一半，孩子回頭看了她一眼狠狠罵道：

    「瘋婆！瘋婆！」

    「這些小鬼！」陳賓哈哈大笑。「走！回去弄飯菜，老爹也要吃飯了！」

    「走！回家去吧！」曾桂美牽著大華的手，慢慢走回去。

    旁邊奇特的樟樹，注視他們身影漸漸離去，心中立下一個心願。

    「不管了！我要站出來！了！」它已經忍無可忍了。

    ※               ※              ※                ※

    午夜時分，萬籟寂靜時，銅華村民區的的住家後面山上。

    柔細的月光，篩過疏疏落落的樹林，映照在這株具有靈性的樟樹上，樟樹的

枝葉上泛著銀銀的光線。

    驀然，這株樟樹的樹幹，輕緩緩飄出一團綠色的光影，綠光中隱隱浮現一個

人影。

    他是冤鬼，附身在這株樟樹十多年，今天他得到厲鬼王的同意勸告，決定走

出來。

    「絕對不要在白天現身你的能力。」

    「我知道！」冤鬼點頭說。

    綠光彎彎曲曲穿過相思樹林，像條飛蛇蜿蜒迤邐奔向曾桂美的住處。

    來到鐵皮房子，綠光扭動著頭軀，移到曾桂美的頭上。

    「桂美！桂美！」綠光喃喃自語唸著，彷彿想喚醒她。

    他內心多麼渴望能夠跟她相擁啊？一訴相思之苦。然而，這是不可能的，她

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

    綠光又飛到大華頭上，它凝視著他臉龐，貼近他的臉。

    「大華！大華！」綠光不停呼喚他。

    大華被綠光驚醒過來，揉揉惺忪的睡眼。

    「來呀！跟爹走呀！」綠光呼喊著。

    大華掀開棉被，爬起來。茫然走下床，跟隨著綠光緩緩地移動腳步。

    綠光不停擺動，示意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