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童（1）

本小說於民國83年3月6日大成報—小說報連載

                                             吳明錦

    滂沱大雨下著，黑戚戚的夜晚，路上沒有車子，也見不到一個人影。驀然，

一輛轎車從馬路遠端急駛而來，刺眼亮麗的燈光在空曠的荒野上游動著。

    來到三叉路，轎車轉進一條產業道路上，顯然司機非常熟悉這裡的路況。

    轎車沿著產業道路直走，這條產業道路並沒有鋪柏油，是黃泥土，轎車巔簸

不停，不時濺起水花。車上兩人神情沈重，臉孔嚴肅，靜靜地不言，也沒因為路

況不佳抱怨。

    轎車來到一處處偏僻的樹林裡。車燈熄滅了，轎車在荒野中靜靜地停著。似

乎是在觀察四周的狀況。

    一會兒後，從車上走出兩個人，他們穿著雨衣，蒙著頭，鬼鬼祟祟地走到車

後，然後環顧一下周遭後，打開行李廂，一具用睡袋綑綁好的屍體，赫然出現。

    他們兩人一左一右，合力抬出屍體。他們顫巍巍地穿過灌木叢林，來到一處

的角落。

    雨勢越來月大，晚風陣陣吹來，可是他們緊張緣故，背部和額頭都淌滿汗水

。

    左邊的是年約十八歲的男子，他叫宋少齊，長得高高瘦瘦的，大約有一百七

十五公分，他臉型瘦長，眉毛粗黑，皮膚黃土色，一副冷漠沈靜。；另一位則是

洪衍成，長得胖胖的，身高約一百六十五公分，體型圓壯，手臂圓滾，長滿毛茸

茸的體毛。他臉頰兩邊上也是長了毛毛的髯髮。

    倆人是奉老闆命令前來負責處理這具屍體。

    「就這裡！」洪衍成口氣肯定。

    「嗯！」宋少齊應著回答。

    於是倆人又取出鏟子，合力地鏟。

    夜色低幕下，兩人靜靜地鏟土。

    幾聲貓頭鷹的鳴叫聲，間歇劃過寂靜的夜空。

    下過雨後，地上濕漉漉的。很快地就鏟出一個大洞。

    「好了！可以了！」

    他倆放下鏟子合力將這具屍體扔洞裡。洪衍成拿起鏟子，準備將泥土鏟回去

。

    「槍呢？你忘了！」宋少齊提醒他。

    「我要！」洪衍成邊鏟邊應著。

    「你忘了，老闆是怎麼說的？」

    「你不要囉唆！埋掉多可惜！你不說出去，他就不知道。」

    說著，洪衍成繼續將鏟出來的泥土鏟回去。並用力踩平，拔了幾株雜草，插

在上面。。

    「我警告你！你敢說出去，我會打爛你的老二！」洪衍成用槍口頂他的睾丸

。

    宋少齊驚嚇站著尿出來。

    他們倆人拿起鏟子，悄悄離開樹林，開車離去。

  十年後，同樣的樹林裡，一輛黑色亮麗５３０型的賓士轎車，從擁擠的馬路上，轉到這條產業道路。

    樹林依舊沒變，只是這裡的樹幹越來越粗，樹葉也越來越茂密。

    旁邊的空地上多了幾十戶的鐵皮房子。這裡已經有地名了，叫做銅華村。住

在這附近的鐵皮房子的人，是屬於低收入貧民區，居民住在這裡已經十幾年了。

    車上坐著鼎承建設公司的董事長張富乾及助理洪衍成，和縣議員王慶海及他

的祕書宋少齊。他們是一起來勘察一塊準備開發的土地。

    縣議員王慶海年約六十，身高一百六十公分，體重約八十七公斤，一臉橫肉

，兩頰都是濃濃的髯髮。額頭多皺，笑起來時千百條蚯蚓攪成一團似。他手臂粗

壯多毛黑黝，年輕時，一手可以舉起五十公斤的重物。平時不笑時，兩道濃毛下

垂縮成一團。張富乾身材高瘦，高約一百七十五公分，，肚子扁扁的，臉型瘦長

，帶著一副金邊眼鏡，陰沈寡言。

    宋少齊及洪衍成舊地重來，心裡不免毛毛的。怎麼那麼巧，會是這塊地？十

年前，下雨埋屍的那一天，還依稀清楚在腦海中。只是，現在到處長滿雜草，地

形又因為雨水洗刷，當年的地形地貌已經無從辨認。

    「記不記得哪裡？」宋少齊小聲問。

    洪衍成瞪了他一眼，不悅地說：「是這裡嗎？不是吧！」

    不是這裡，是哪裡？宋少齊心裡暗自問，他不敢再講話了。

    當年屍體埋葬這裡，王慶海根本不知道，宋少齊和洪衍成也沒跟他提起。

    「那一塊地住了什麼人？」張富乾指著前面用鐵皮蓋的低低的房子。

    「一群垃圾戶」洪衍成回答說。

    「想辦法弄走他們。」張富乾冷冷說。

    「我知道！」

    「亂糟糟的！難看死了！」張富乾不悅地說。

    「你放心！只要打個電話給縣政府的拆除大隊，他們立刻就會把我們拆得七

零八落的，你放心！你看！我這塊地如何？」王慶海得意問。

    「棒極了！以我來看，這塊基地，大概有一千坪。依我的估算，至少可以蓋

二十戶的別墅。以現在的市價來算，少說一棟就有一千萬，一千萬元乘以二十，

約有二億元的交易。」

    「把廣告要做得很漂亮點，要讓人家以為，這裡房子蓋好後，就像月曆圖片

上歐洲大別墅。住在這裡的人，就像是住在大森林裡，每天享受清新的空氣，隨

時隨地都能夠聽到鳥叫的聲音，每天都可看見美麗的花卉。」

    「那是一定的！這裡是一塊非常完整的山坡地，除了房子以外，都是濃密的

相思樹。住在這裡的人，個個都是有身分有地位的人。」

    這塊土地是屬於縣政府的，王議員以議價的方式購買了。今天，他就是陪同

鼎承建設公司的董事長張富乾前來勘查。他們打算在這裡興建高級社區。

    正當他們在聊天時，傅大華聽到聲音好奇地走過來。他愣頭愣腦地看著他們

三人。

    傅大華是一名典型的蒙古症孩子，臉蛋圓圓的，皮膚白晰，鼻子扁扁的，牙

齒發黃，兩道上揚的濃濃眉毛，像是刻意劃過，格外醒目。他身高約一百三十公

分，體重卻五十八公斤。走起路來，肥大屁股搖搖晃晃。他跟他母親住在旁邊的

一處用鐵皮搭建的簡陋房子。

    他母親叫做曾桂美，專門靠撿拾別人丟棄的紙板、鐵器等垃圾維生生活，瓶

瓶罐罐維生。

    「那個白癡就是那個撿破銅爛鐵的孩子？」王慶海議員問。

    「是的！」洪衍成應著說。

    「你--你--們是誰？」大華口齒不清地問。

    聽到大華如此說，三人都笑了。王慶海忍不住趨前，不以為然地說：「你再

說一遍！」

    大華仰頭瞧瞧他，又看看後面的兩人。

    「小鬼！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我---我不--知道！」

    「我是王議員呢！」

    「哦！你--你--有什麼事嗎？」

    聽到這裡，三個人都哈哈大笑。

    「他竟然問我有什麼事嗎？」

    大華不知所以然，愣在原地。

    「是啊！我是有事情，找你媽媽呀！」

    「她--她不在，她--她很忙---他要做事----」

    王議員很想說，叫妳媽媽準備搬家，一想到他可能聽不懂。

    「我好像在跟牛講話耶！算了吧！我們回去吧！」說完，無奈地站起來。

    四人走回轎車，赫然發現烏黑亮麗車頂上，黏著一團黃泥土。

    「王八蛋！是誰弄的？」王慶海議員生氣地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