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上篇文章中提到的有趣 “鳥事”，在美國中部的 内布拉斯加州（Nebraska, 文章中簡稱NE）居住也讓我們全家經歷了許多與美東相異的人文地理體驗。

• 冰雹和龍捲風

NE是個非常平坦廣大的州，在路上行駛，一兩公里的視野裡盡是玉米或黃豆田，也因地廣人稀，許多高速公路容許以每小時130公里以上的速度疾行，這跟東西兩岸的規定差很多。至於氣候，除了風霜雨雪，冰雹和龍捲風是這裡季節變化時常有的現象。記得我們買房看房期間跟仲介提到了屋頂的問題，才知道小鎮上幾乎所有住家的房頂都是那幾年才換新的。原來有一年下了一場劇烈的冰雹雨，把每家的房頂都打破了。我們也曾經遇過一場冰雹風暴：那一回開車在路上，碩大的冰雹地從天落下，“狂！狂！狂”地打在車上，一下子天地都在鼓聲裡，讓我們非常害怕。幸好，幾分鐘以後敲打聲輕緩了下來。風暴過去之後，我們想離開車子看一看情況， 打開車門，地上鋪滿了一顆顆晶瑩圓滑的冰塊，踩下去搓搓有聲。想像當時若不是在車子裡，肯定是遍體鱗傷了。住在NE的那幾年，慶幸沒被龍捲風正面掃過，但接過不少的警訊，也經驗過一次區內的警報。那一回情勢比較緊張，因為來得突然，外子從大學打電話給我，叫我趕緊躲到地下室的衛生間，因為四面封閉的空間是躲龍捲風最好的選擇。我帶著我們家的寵物兔子，一本書和手機靜靜的在裡面等著。等待的期間感受到異常的寂靜。我豎著耳朵，希望聽到什麼，卻又希望別聽到什麼。一會兒跟兔子說說話，一會兒看看書，真好奇外面到底什麼情況。二，三十分鐘過去，外子終於來電告訴我說龍捲風已經朝另外一個方向去了，應該沒事 了。後來小孩從學校回來，問他警報時躲在哪兒？他說跟老師同學都在廁所裡，問他感覺怎麼樣，他回答：“什麼都沒發生，真沒意思！”

• 槍枝和野肉

我們住的社區具有典型村鎮的純樸及和諧，很多人不但彼此相識，也因世代在這塊土地上土生土長而相互依賴。 因此，時常會驚訝地發現在不同場合見面的朋友竟對我們家附近的鄰居瞭若指掌，大家藉此聊著聊著，很自然地就熟悉起來了。在這裡交朋友不難，常有機會去參加一些餐會，也多知道了這裡的人文奇事。有一天，到一個朋友家作客，進門時朋友跟其他的客人正興高采烈地回憶某一天如何把一大群紫翅惊鳥(starlings)趕走的事。主人對著我和外子說:“那些鳥霸佔了整棵樹，而且吵得不得了，左右鄰舍怎麼趕也無法把他們趕走，最後我只好回家拿出槍，對天空一射，終於把牠們都嚇跑了，哈哈…” 我聽了睜著眼睛問他：“真的嗎？你家有槍啊！？” 其中一個客人看著我說：“你家沒槍嗎？”我搖搖頭。沒想到我們的朋友竟然笑著說：“那麼你們可能是全鎮唯一沒槍的家庭咯！”我和外子都不知該如何反應。有這次經驗以後，我們對這裡的沃爾瑪商場裡看到槍枝販賣部也就不驚訝了。當然，大部份的人有槍是為了打獵，每年州政府在不同的季節開放合法的打獵期，可以獵鹿，羚羊，麋鹿，火雞和野鳥等。外子的一個同事，常給我們他自獵自製的鹿肉乾，是我們讚不絕口的零嘴。但是另一個吃野肉的經驗就完全不同了。隔壁鄰居有一次給了我們他們剛獵得的雉雞，已經去了毛，說我們可以自己煮用。我們把牠用水燉了，很興奮地準備嚐嚐有生以來的第一口雉雞肉。然而，肉結實非常，很難咀嚼，更驚訝的是，咬著咬著，有堅硬物卡在裡頭，不得不吐出來，發現是一顆顆金屬的小珠子，原來是射進這可憐動物身體裡的散彈。到現在我們還是懷疑真的有人喜歡吃獵來的野肉嗎？

• 安居樂業的鎮民

上初中的兒子也會不預期地從學校帶回來一些讓我們沒想到的問題。有一天在飯桌上，他鄭重其事地對著我們說：“你們是最老的爸爸媽媽！” 外子和我聽到差一點沒把嘴裡的飯噴出來，問他是什麼意思。他說他同學朋友的父母親都是二，三十歲，不像我們這麼老。我們想想也同意他的評語。的確，NE是個農業州，世代務農的人家真不少，多數人在出生的小鎮上完中學，不是協助家族裡的農事，就是留在當地工作，成家立業。二十出頭當父母，四十出頭就當祖父母的，大有人在。他們自給自足，安居樂業，高中畢業已經算是學習有成，有心上大學的孩子不多，許多家長也不鼓勵。又有一天，兒子突然問我們：“所以，我不一定要上大學，對吧？” 我們聽了，沈默了一會兒，知道要好好給他分析分析，才能讓他明白。兒子也說他的朋友們都沒坐過飛機，很羨慕他不但坐過，還能去國外旅行。這些都是十年前的往事了，不知道科技發展迅速的這段時間，小鎮上人們的生活變化了多少？想到這點，就讓我聯想到鎮上一個老人的故事，聽說他一生到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騎車去看鎮外兩公里處佇立的一棵大樹。外邊的世界，似乎不一定對這裡的每一個人有影響，簡單樸素的生活，對許多的他們來說，是一種滿足和習慣下的快樂！

• 難忘的大天空

NE這片平坦無丘的平地和與它相連的寬闊天空是記憶裡最令我回味的。廣大無障物的視野，天幕以我為中心無限延伸… 陽光普照時，藍天似可躍入， 白雲似可追隨，傍晚時分的絢爛繽紛是魔術下的色彩，千變萬化。風雲變色時，被渲染的天空更呈現了讓人肅然起敬的神秘。想起…一個七月四號的夜晚，開著車回家的我們，仰望繁星的同時，也注意到在四面遠方閃耀的美麗火花，原來是散佈各方的大小村落慶祝獨立紀念日的煙火，忽隱忽現的彩光，你應我和地點綴著寧靜無際的夜空。如此平坦的土地，才能讓我們盡享遍地風華，真是奇景！

廣闊的天地，包容了萬物萬象，也包容了我這個過客。回憶的此時不禁感恩！

7/31/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