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從前

離家有3到4 小時車程的山上, 有一座廟, 和我有某種說不清處的難解緣份. 突發想寫它, 但寫它也就是寫自己的過往. 奇怪的是那個廟的史書上竟也記載著一筆我的過去, 讓我就是不想承認也不行.

記得第一次去那廟, 是還在我的新婚期間. 我和先生從香港飛回印度見公婆. 先生說要帶我去一座廟還願.,因他在那廟許下了要娶我的心願 (歷經9年的愛情堅苦考驗). 我們向朋友借了摩托車朝那廟出發, 一如以往般覺得摩托車較為自由自在, 也也許是因為當時尚還年輕. 西半部印度風景大概都是一個模樣, 一座座光禿禿的石頭山, 沒有什麼綠草綠樹. 但一眼就可望穿的廣闊大地似乎蘊藏著一股神秘的氣氛. 風瀟瀟在我耳邊吹過不曉得要告訴我這外國人些什麼. 我穿了一條牛仔短裙, 頭戴了一頂窄邊白帽, 拿了一個像機, 手指不停地按著快門. 大概看什麼都對我很新鮮, 連路邊一群群牧人放牧的羊, 我也和它們合照了像.

我們因走走停停, 到了那座廟所在的那座山, 已日正當中了.  車子繞著蛇形的公路一圈圈往上,  終於到達廟的山角. 卻發現還必須得脫鞋光腳再爬上600多層石階(這是進入聖地的規矩). 我們在山下買了祭品和鮮花, 一步步開始赤腳登階, 到達了山頂 看到了我先生的所謂很靈很靈的神, 只不過是一塊依著山壁的大石頭.  大石頭上因有Devi 媽神像的顯現 ,人們用油彩順著輪廓畫出了祂的樣子.

當時我的心裏就在犯嘀咕, 搞不懂是否有向個石頭叩首的必要. 但也一語不吭, 跟著先生完成了拜拜的菩事.  回程的路上, 還沒有出Devi神力所籠罩的山區, 我就開始開口了, 坐在車後頭,  口口唸著印度人真是好笑, 向個石頭叩拜, 先生不回半句話, 我們就這樣一路沉悶地回到了家.  誰知一進家門就發現那裝祭品和那卷在山區照像的膠卷袋子不見了, 其它東西都在. 我先生生氣了, 怪我亂開口.  妳看Devi媽聽到了, 不給妳任何恩賜的祭品甚至任何在那裏的一點回憶. 之後我才知道, 那座廟是非常靈驗而且有幾百年歷史. Devi 是印度教歷史傳說中威力很強的女神. 有很多隻手, 手代表的是威力, 斬夭除魔, 忌惡如仇.

從此我在任何神明面前, 不敢再亂開口. 之後又過了三年, 我們又從香港飛回印度. 那時我很想受孕, 雖在港試了西醫多種方法, 還是不能如願.  所以我提議要再去山上Devi媽那. 這次是有求而去, 所以去之前, 就把誠心給準備好了. 在山上我好好作了菩事並用心作了祈禱. 說也奇怪, 回港後的一個月, 我就有好消息了. 所以我一直認為我的老大女兒是Devi 媽所賜. 我和印度教神祇的緣份也就因此而開始了.

時光壬冉, 再次登上石階, 已是左手牽女, 右手抱兒(兒子也是向牠求來的). 此時的心情和初次上山對Devi無知的態度完全不一樣. 踩上的一階階是感恩. 一階階是過往. 一腳腳是踩在千萬人的腳印上, 一個腳印是一個願望, 一個乘願而來的人. 在我前頭走的是抱著兒子的老公, 恍惚間看到的是我已去逝的壯年的公公, 一手抱著的幼兒是我老公. 正在辛苦地一層層爬石階.  我好不容易爬到了半山腰, 歇了一口氣. 往山下俯望 , 山角下的村落已歷歷在目. 山背上一條巨龍的人潮 ,在緩緩乳蠕動前進. 在後頭人潮中, 恍惚看到我兒背著他的兒子也參雜在其中. 也正在辛苦的爬石階 我吃驚! 怎麼過往馬上就變成了歷史, 此刻一轉眼又成為了過往? 只有高坐在山頂永遠的Devi 媽, 只有牠, 也只有祂看到了潘家的一代又一代, 世世代代的子孫,  誠心地來到這裏, 爬上這永遠的階梯.

到了山頂 , 今天正好是星期五,  是Devi媽的日子. 人潮從四面八方匯集在這山頭. 廟方用了柵欄 一圈圈把進香的人潮排成進香的次序. 我們擠在其間, 被人潮一波又一波地推著向前. 此時大小鐘聲大作, 和尚們的菩迦已成, 眾人齊聲高喊 Madajije (感謝 Devi ). 我並不在意我前進的腳步的緩慢, 因為我的目光在高高的Devi媽臉上.等到我被推到Devi 腳前, 好似已走過了過往的10幾20年, 從年輕到了中年. 匆匆獻上的我手中的祭品和花朵, 還來不及跟Devi 說說心裏的話, 就被後頭的人潮給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