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噠。她踏下階梯。

        低於地平面，這裡的泳池總有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一種低氧濃度充滿沼氣的幻。黏膩的褐色磁磚，每走一步腳掌都沾上褐藻似的黏滑。她掃視了一眼泳池，便走進更衣間。今天室內的光線同外面的天空一個色調的灰暗。

        氯與死水的氣味。

        記得前些天一個傍晚，看到的死貓附近也是類似的氣味。意識死亡。她忘了自己是怎麼走到那裡的。淋過雨的小葉南洋杉樹下透著一種悶，隱約混雜著些腐敗味。天色很暗，只能由小小尖尖的耳和修長的尾辨認出是隻貓。她想像著菌類如何漸次地於其上生根、分解貓屍，然後便離開了，並無特別的感覺。

        「除了灰暗潮溼，這個世界上再也不存在『光』這種似乎美好的東西了。」她這麼相信著。

        她卸了雜物，擠進泳衣，讓粗暴的水柱鞭笞近乎裸露的身體，直至發紅。

        沒有溫度的水。

        池裡一具具浮體，濺起雜亂水花濺起，刺耳狂妄的笑聲。她挑了一段空間。進入。浮起。違抗自己呼吸的本能與懼水的原性。前進，如一艘破舊而遲緩的肉色潛艇。周圍的笑聲、叫鬧聲在水面浮竄著，激起一陣陣水浪。

        總是這樣吵雜的世界啊！有時她想像關掉收音機那樣關掉聽覺，聲音卻還是從身體各部位被接收，傳導至耳膜。環繞音效ｍｐ３、高密度奈米耳塞，任何一項科技措施都只是徒然。

至少，在水裡是安靜的。至少。

水界之下，一切動作、聲音都被迫放慢。她任意擺划四肢，聽自己在水中被誇張放大的心跳聲像聽著舊潛艇的聲納系統，「嘟──嘟──」「撲通──撲通──」潛艇緩緩前進。

她抬眼，突見幾絲光線穿過分界直射入水界。

        倏地一起身，拉起驚嚇的水花攪慌空氣氤氳。眼前那方通往外界的天窗，微光正染透雲層隱隱滲入，鋪上泳池水面。

        一方光影漸漸延伸，入池，爬上淡褐藻類附生的，她的趾間與眼角，並微微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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