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啾！」雯婷揉揉鼻子，拿起筆繼續算著數學。

「感冒？」彬宏從報紙間抬起頭來。

「沒有。」

「我不是給妳很多衣服嗎？不要老是穿那幾件。」看她身上穿著的灰色衣服，他不高興的扁嘴。

好不容易把以前穿的女裝從美綢手上收回轉讓給雯婷，結果她居然看都不看一眼，只知道把衣服往衣櫥裏塞，一下子爆增那麼多衣物都快把客房的衣櫥擠炸了。

雯婷看著他沉思了一會兒，伸出手撫著他受傷的左臉：「你還是不告訴我怎麼受傷的？」

下午，她特地跑到學校等著彬宏來接她，為的就是不讓他知道自己曠課。意外的，他一摘下安全帽，就看到右眼瘀傷、左臉腫了起來，似乎是剛和人打過架。

他別過臉，訕笑著：「沒有啦，跟一個不識相的人打架而已。」

她擔憂的眼神，挑起他神經緊繃。

「真的嗎？」

「真的。」他站起來，往廚房走去：「我泡杯草本茶給妳喝好了，很不錯哦，今天在店裏學的。」

雯婷放下筆，跟著他到廚房：「謝謝你收留我，如果我有造成你的不便，請一定要跟我說。」

他放下杯子，疑惑的望著她：「為什麼要這麼問？」

不是嗎？之前住他家，她都沒像現在這麼慎重其事的，彷彿拉遠彼此的距離。

她聳肩：「沒啊，我覺得應該先說清楚。」

聽到她和男人同居（？）後，月琳跟她灌輸了好多“男性本色”的觀念。說什麼男人有時會像野獸一樣、穿著不可太暴露引人犯罪之類的，總而言之就是要保護自己。

她當然知道，所以儘量穿中規中距的衣服。無袖上衣、超短露肚臍的小可愛、短褲、輕飄飄的裙子．．．等等一律不准，能避免的就避免，被性侵害的陰影還殘留在意識裏，那種事，她不想再經歷了。

因此，她都挑寬大的上衣及長褲來穿，不讓身體的曲線暴露在彬宏面前。

「說清楚？我以為我之前說的夠清楚了啊。」他不懂的瞅著她，靠了上來：「妳跟一般的女生不一樣，所以我不需要妳的房租或是分攤開銷之類的。因為妳還是個學生，根本沒有辦法支付這些，只要專心唸好書就行了，不是嗎？」

她本能的退了幾步，深呼吸著：「這樣對你不公平。」

「哪有什麼公不公平的，這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

「不是的，就算心甘情願也不要自我犠牲啊。」

彬宏傻眼了：「雯婷．．．我沒有那麼偉大的情操，什麼自我犠牲．．這對我來說，根本扯不上邊。」

她抓著臂膀，臉頰微微泛紅：「我覺得我太自私了．．．」

「自私？」他更困惑了：「妳一直都很懂事，不但不去干擾妳媽媽的再婚生活，也不曾在我家造成麻煩，怎麼會說妳自私？」

「反正．．．反正我就覺得我很卑鄙，只會利用你的好。」她說不出來，語氣透出些許不耐煩。

他張大眼，愣了好一會兒才說：「妳今天是怎麼了？跟平常的妳完全不同。」

「這就是我！」她盯著他，肯定的點頭：「我一直在隱藏自己的情緒，為的就是要搏取你的同情．．．．然後．．然後再把你傷的很重很重，我就是這種人！」

「雯婷？」

「我想說的是，我不想要藉著別人的同情來達到目的，只是想說這些而已。」說到最後，她已經語無倫次，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彬宏受傷的右眼裏溢出了混濁的血色：「妳是想和我保持距離嗎？」

她不語，把頭一偏。

他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乾澀喉嚨擠出的聲音不像他的：「我一直都認為，會有一個適合我的女人出現，所以不停的尋找著。然後妳出現了，她們對妳做那麼過份的事，還以為妳承受不了，沒想到居然愈挫愈勇。」

他說的是汶琪白吃白喝、當眾污辱她的事。

雯婷低下了頭，讓人看不見她的表情。

「那時，我心裏就在想，這個女孩真不簡單哪，竟然可以對那種目中無人的女生視而不見，這種個性真的好像被壓在腳下的小草，拚命往上生長的堅毅精神。所以，我對妳刮目相看了，真的。」

他回到流理台前，放好杯子：「而且，我對妳表白需要很大的勇氣，不是一天兩天造就成的。男人．．．男人有時候也是需要勇氣的。」

雯婷伸手壓著眼角，用著平淡的口吻說著：「我不是你想的那種女生，偶爾我也會嚮往其他女生多彩多姿的生活。向父母伸手要零用錢，等到下了課就去逛街、買化粧品、買衣服，假日約三五好友出來逛百貨公司或者和一兩個男朋友約會。這些都是其他女生會做的。」

「妳不是她們！」他轉過頭生氣的叫。

「但是．．．」她苦澀的笑：「我也可以是她們哪。」

彬宏抓起抹布用力的往牆壁摔，藉此發洩怒氣。

可以的．．．李雯婷．．．．妳可以的，都說的這麼坦白了，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她在心裏告訴自己。

「彬宏，真的很謝謝你。可是就像我說的，我們還是先當朋友，你是房東、我是房客，我們．．．我們就是這種單純的關係。」

彬宏緩和著情緒，沉著臉問：「妳到底在想什麼？」

她說不出來，只呆滯的望著他。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會一直等妳，等到妳親口對我說不喜歡，那我就會識相的離開，不會干擾到妳的生活．．．我以為我們已經達成共識了，而妳又說這些，這算什麼？！」

「．．．．」

「還是妳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閉上眼，不敢去想。「妳可以明白的告訴我，我會走的。」

明沛身上的傷不比他少，但是那眼神．．．那認真的眼神，他無法把它打掉。一想到她有可能接受明沛的感情，彬宏的心就如同刀割。

她搖頭：「沒有，我沒有喜歡上誰。」那份令她困惑的感覺，不算喜歡。

他雙手扶著流理台，然後笑了出來。

雯婷不解的看著他。

「我真傻，有那麼多女生等著我招手就投懷送抱，居然會看上妳這個黃毛丫頭？」

「彬宏．．．」她難過的咬著唇，克制那股酸楚的味道。

「只要我有說的話我一定負責。」他灑脫的笑著，把那嫉妒的魔鬼抛向腦後。

「而且，在妳無處可歸的情形下，我不會那麼絕情趕妳出去的。」

「可以的話，我再去找房子．．．．」

「不用！我是男子漢，說的話一定要負責任！妳給我待在這裡哪裡都不準去。」他霸扈的下決定：「就這樣，這個話題就到此結束，我不想再聽妳說那些婆婆媽媽的話！」

說完，他繞過她身邊走了出去。

看著他倔強的背影，雯婷很難過，她不想這麼做的。

相處的這些日子，她很想很想把對異性的恐懼從內心深處抹去。但是，那道無形的鴻溝不時在她夢裏提醒著曾受到的屈辱。

彬宏那麼無私的付出，她承受的很愧疚很難受，所以想要把心底的話給他知道。但是不知是自己表達的不對或是他會錯意，這無形的話卻造成了傷人的利刃。

但她不知道，下午明沛才和彬宏表白了喜歡她的心意。

所以正為如何捍衛愛情煩惱的彬宏根本聽不出她的話中話。

愛情啊．．．．在愛情的國度裏若是只有兩情相願的程式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