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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0/11 08:56:24瀏覽1063|回應0|推薦33 | |
走出地鐵夫子站,她的心早一步飛至秦淮河畔,腦海突然靈光一閃,也許等一下會看見竹籬,不知怎麼的,她就是這麼直覺著。 愈近文德橋她便知,再轉兩個彎便會到了千年不變的烏衣巷,王謝故居也仍在。可為什麼才五十年而已,在臺灣臺中她戀戀不捨的那條泥路小巷,已沉到很深很深見不到底的一處?甚至新世紀的年輕人都不曾聽聞,女兒聽她說起,總問著那是一條怎樣的巷子啊? 怎樣的巷子? 恰恰沒能有如劉禹錫的《烏衣巷》這樣一首詩流傳。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鑲嵌在她腦中關於獨特的巷子之事,新時代完全無人知曉昔日臺中郊區曾有這樣的一條巷子存在。 才多少個年頭而已,壓根比不上此際正走著的烏衣巷存在的年歲久,但那條是南是龍的巷子呢?幅員狹小的地方變動就得快一些嗎?
這念頭一起,她便想到了臺灣的種種變化,常讓人措手不及。 她生長的臺中,只能在媽媽日常生活述說中遐想已然消逝的卻教媽媽念念不忘的人事的人文的人情的風景。不需要千年百年,只一個政權交替,媽媽兒時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各大劇院,臺中座、大正館、娛樂座、樂舞臺等等已然退去身影的市景,若非文史工作者不斷請命,臺中後火車站日據時期櫻町四丁目擁有圓形穹頂造型六百三十席的天外天劇場才暫時絕命於怪手之下,可最終仍然無力回天。 不說媽媽,就她自己便也有滄海桑田之感。 她出生在民族路百多號,小學一年級之前都住在那處,那是個長屋小宅的日式房型,她還記得喜歡坐在屋後木地板簷廊,兩條小腿前後晃悠著,就是不敢跳下後院去摘滿園子的酢漿草,可後來那兒也變了,那房子西化了,聽說後院仍保留,但卻是種了木瓜樹,然後在民國六十三年一月二十八日的興中街大爆炸事件發生後,一顆亡者頭顱飛噴掉入那小後院。那年她高二,她會揣想對於她們的被迫搬離老宅,主導者有過歉疚嗎?天外飛入一顆頭顱的事件有沒有讓人領悟,人們常說的人在做天在看,那時?日後? 她極喜歡民族路的住家,出了家門往右不消多久便是那條兩岸垂柳極美的柳川,柳川岸邊懸壁而建的吊腳樓,曾經是柳川獨特的風光,可後來一切認真了以後那便成了違建,再一紙命令,隨後於民國七十六年後陸續拆除,整建後的柳川明亮有秩序,尤其夜間更是萬種風情,但已不是那條她所熟悉的城市之河,母親的河。 親眼所見的變遷太多了,踱過柳川橋矗立柳川西路上的樂舞臺,在吊腳樓拆除後三年的民國七十九年也殞落了。 沒了,真的沒了。 曾經是媽媽兒時臺中最熱鬧娛樂圈的初音町,曾經的文化巔峰與繁華,也在不能守住文化底蘊的虛華中去了埋了葬了。 怪手一動,便傾圮成停車場。 太快了,速度太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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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