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掌摑，是一種感覺異常親密的暴力。

在電視劇、電影和小說裡，經常會有男主角或女主角在盛怒下掌摑對方的場面吧？就是那種愛之深、恨之切，失去理智地賞他或她一記耳光的煽情場口。現實生活中，不知到底有多少人真的嚐過被戀人掌摑的滋味？

幸運地，我還未試過被戀人掌摑，不過，倒是被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狠狠地摑過一巴掌。已經是多年前的事了，但那畫面那觸感，到今天仍清晰如昨。被別人賞一記耳光，原來是畢生難忘的經驗。

大學暑假時，跟友人揹著大背囊在歐洲流浪了三個月。三個月的異地之旅，留下了各式各樣的回憶，其中印象最鮮明的，包括在歐洲各地的火車站不斷跑、跑、跑。我和友人都是嚴重缺乏時間觀念的人，每次趕火車，總是在最後一分鐘才抵達火車站，在月台上追趕著已緩緩開出的火車著急地跑跑跑，狼狽地跳上車卡，循環地上演心驚膽跳的「飛躍火車」特技。

某一次，好像是要趕從意大利某城鎮開出的火車，我們如常地遲到，如常地揹著大背囊在月台上跑呀跑。友人身手敏捷，我從來就有點笨手笨腳。雖然同樣是女孩，總是由她先跳上車卡，伸手再捉著狼狽地追上去的我。那一次，也不記得是她捉不緊我還是我抓不牢她，因為一切發生得太快。總而言之，應該已跳上火車卡的我從火車上掉下來，像小狗般掉落月台。

嚇呆了的我還未回過神來，電光火石間，就被人狠狠摑了一記耳光。是那種大男人用盡全身氣力摑下去的狠勁力度，臉頰灼熱和疼痛得我登時淚水直冒，並不是因為害怕而哭泣，而真是身體本能的直接反應，淚水汨汨地湧出來。那大叔在我面前蹲下來嘰哩咕嚕地說了一大堆意大利文，我完全聽不懂他在說甚麼。圍攏過來的人們之中有人解說，說：「會哭就沒有事了！」

呆愣的我，那時才明白大叔是一片好心。不過，被掌摑的震驚感，還是久久沒有消除。那是很難形容的滋味，不是疼痛與否的問題，而是被掌摑的感受，超乎想像地原始和親密。如果是測試官能反應，其實我寧願被大叔全身痛打一頓，也不想被摑一記耳光。電影Pretty Woman中，Julia Roberts有一句名言，說可以與嫖客做愛，但不可接吻。對女性而言，接吻可以比做愛更神聖。同樣地，原來被掌摑，也是一種感覺異常親密的暴力。小說中的男女主角暴力相向時，總不會扭打成一團，古往今來的作者，皆選擇掌摑。以前覺得那不過是cliche，親身感受過，才領略掌摑確是感覺最激情最私密的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