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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01/01 21:30:45瀏覽464｜回應3｜推薦8 | |
| 跟監任務已執行了八天。
今天他也必須像前八天一樣跟在目標婦人身後，不引她注意地跟上一整天。 已經連續走了五個小時，雖然這城市裡的每個角落都如此相似，在夜裡同樣地灰暗陰鬱，但幸好還有路標可以辨認，不然總令他有股錯覺，以為婦人不斷引領著他兜圈子。 連續好幾天馬拉松式地跟蹤，他揉捏痠麻發痛的雙腿，不禁暗自咒罵著曬人的烈日。中年之後，體能衰退，現在要他在大太陽下行軍般走上幾個小時，實在是件難以忍受的苦差事。 而最讓他不明白的是眼前這女人怎麼有這樣好的體力，在百貨公司林立的區段逛街竟沒稍停，逛了又逛，這間店看看、那個鋪子挑挑的。而他已經快要沒體力再繼續跟蹤下去了。 如果再沒有結果，那今天又是白忙的了。 --- 這年頭，沒什麼軍國大事，徵信社接的案子多半是些調查婚姻外遇的、不怎麼起眼的小案件。像這次，他也是負責跟蹤一個已婚的婦女。因為她近半年來舉止神秘，帳戶裡也平白多了好幾筆鉅額支出，於是她丈夫懷疑她有外遇，便雇用他們公司進行跟監，務必要把她日常生活的一舉一動鉅細糜遺地紀錄下來，將疑點回報給委託人。 為此，他每天一早六點便得起床準備，埋伏在婦人家門前，監視著是否有可疑人物進出；而當婦人出門後，他騎著機車開始跟蹤，一直到晚上，婦人回家、熄燈為止。但他仍然不能輕易休息，還得過濾竊聽器錄下的電話紀錄，以及整理這一整天下來的跟監資料。看似辛苦，但對他而言也不過就是駕輕就熟的無聊勞動。 終於，那婦人走進了一家咖啡廳。他暗自慶幸著可以坐下來吹個冷氣、休息一下，卻也不能冒然推門進去。首先謹慎地繞到對街去觀察咖啡廳內部的擺設，挑個不會引人注意又盡量靠近那婦人的位置，方便就近竊聽，幸運的話搞不好還可以錄下個證據什麼的。徘徊了一會兒，他跟在一對情侶之後進門，接著迅速地坐上方才挑好的位置。 這個位子相當不錯，雖正對著婦人，但中間隔著個屏風和半個人高的三盆盆栽，對他來說是個隱蔽又能監聽婦人談話的好位置。隨手點了杯咖啡後，他要把握時間盡量休息，好恢復體力，不然誰知道他之後還要再走多久的路。 透過朦朧的紗質屏風看著婦人，疲憊猛然侵襲，令他神志有點恍惚起來。 婦人正看著一本咖啡廳內供客人閱讀的雜誌，沒興趣似的順手瀏覽著，好像只是為了打發時間而已。翻完後隨手放置一邊，又從皮包內抽出一本小說看了起來，邊啜飲著卡布其諾邊專注地看著書，本有些煩躁的神態也逐漸放鬆下來。他用眼角餘光盯視著她，迷迷糊糊間卻想到了他的妻子。 「曉竹也是這個樣子，老愛看書，一迷起來連天塌下來都不管。」他想著，心底浮現出一股甜膩的幸福感。 可是，他不禁又想起這次任務的內容。「這樣子的女人，為什麼會被先生懷疑她有外遇呢？」他想不通，覺得很不可思議。 迷糊的腦袋裡轉過許多似曾相識的男性面孔：揮金如土的企業第二代子弟、具紳士氣質而又富有的企業董事、醉倒在PUB角落的頹廢畫家、在地下街拉琴的落魄提琴手、大學裡滿身書卷味的教授、生意上的伙伴、對手、甚至於酒店裡有過一面之緣的牛郎。而他又不禁想到近來妻子對他的冷淡態度，還有戶頭裡幾筆莫名的進帳與支出，一而再地在心底啃囓著，令他坐立難安，難過至極。 慢慢地，眼前這婦人的身影竟和他妻子的影像重疊起來，而他把眼睛瞇上了，想要看得更仔細一些。 突然，一個西裝筆挺的男子走過來，突如其來拉開椅子的椅腳拖地聲驚醒了他的胡思亂想，讓他勉強清醒了點。婦人在和那男子交談後沒多久便相偕離開。他裝作不在意似地瞥了眼那男子，猛地想起那男人是公司提供給他的資料中出現頻率最高的一個，是這婦人外遇對象的可能性最高。想到這，他振奮了精神，跟著結帳走出咖啡廳。 走出咖啡廳後，他正好看見那男人倒車出來，正要開走，於是他也趕緊攔了輛計程車，緊跟在那男人的車後。 他在計程車裡注意著行駛路線，發現那男人似乎往婦人的住所開去，於是趕緊回報公司。之後果然如他所料，那男人在婦人家門前停妥車子，與婦人一同進了家門。 「窗戶的窗簾全都拉上了，也沒開燈...這下該怎麼辦才好...」就在這時他心裡猛地冒起一股衝動，手握上了門把，發現門竟然沒鎖。於是他想機不可失，不發一響地潛了進去。 但才一進門，還來不及看清四周，身邊便一陣砰砰砰地響了好幾聲，嚇了他一大跳，跟著一群人圍了上來，大聲唱著生日快樂歌，整個場面鬧哄哄的，就像他的腦袋一樣。 他想逃卻擠不出人牆，混亂中門打開了，婦人的丈夫接到通知趕回家，見到這場面愣住了。這時才有人發現弄錯對象，便轉而向門口湧去。他趁著這機會用盡全力才趕緊脫離了現場。 「今天真是丟臉丟到家了。」他想，怎麼會出了這麼一個大糗，明天上班可有的同事們笑了。 「算了，今天也只能到此為止了，還是先回家好了。」 為了轉換一下心情，回家前他刻意去買了一條紅色的短裙，還記得那是他情人的建議：生日嘛，紅色可以討個吉利。而在那時，他正背著家裡的妻在外與情人逛街，偶然想起妻的生日，於是問了情人的意見。 --- 過了二天，案主打電話來取消了，口氣有些羞赧。原來一切不過是他自己多疑。他的妻子為了秘密地替他舉辦慶生宴，才有了這種種神秘的舉動。 「對嘛，這樣的好女人怎麼可能有外遇。」他想起那婦人看書的神情，再想到他的妻子曉竹，心裡竟莫名地輕鬆了起來。 結案之後，他有了兩天的休假，可以好好在家休息。 夜裡，漆黑的家中只亮著檯燈。沒有人打擾，他卻一直靜不下心。手邊擱著本女性主義作家的作品，以一種輕鬆的筆調構築幢幢幽深嚴峻的堡壘，逼人似地壓往心頭。一開始並沒有特定想讀哪一本書，只隨手從架上取下，想分散一些注意力。然而他滿腦子仍纏繞著方才完成的小說情節，增添刪改。他不是專業的小說家，不過是因興趣而偶爾向報社投稿罷了。前些天，從同事處聽來一則殺夫的消息，使他莫名地感到興趣。 「小陳，你剛說的那個案子，可以多告訴我一些嗎？」他忍不住開口問。 --- 「似乎有這麼一部小說的樣子...」他依稀記得曾在書局某處裡瞄過這種書名，於是興沖沖地趕到家附近的書局裡找。花了他大半個睡眠時間讀完，卻和他從同事那裡聽來的消息大不相同。 「這年頭...真和以前不同了...」他這麼感嘆著。 這促使他寫下一則殺夫的故事，和那本書不同的故事，更貼近他聽來的傳聞，也是符合他心目中這一時代的殺夫事件的故事：一個女人因為外遇對象而謀殺丈夫，詐領保險金。 完成了小說的這一晚，他心神不寧，想找點什麼來分散自己專注了許久的殺夫情節，但腦袋卻滿滿地沉澱著小說情境。或許是因為他把自己的身影給投射進自己的作品裡，害怕著那後果的發生。 免不了想到自己也曾有過幾場外遇，「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他安慰自己，卻還是對妻有那麼一種不能說的愧疚。 「也許，找些機會補償妻一下，買個什麼東西送她好了...」他想著。 鈴~~~。電話鈴聲吵醒了他的沉思。他跳起，接電話。 「喂，老兄，外快接不接！地點在........」 他迅速抄下地址，拎起外套就走。下樓後，他意外地發現那地址就在他居住的公寓隔壁棟七樓。「這麼巧...」他想。 和同事會合後，大略瞭解了目前的情況：同事接到案主通知，有一個男人躲在這房間裡偷窺，案主要求給這男人一個教訓。 「就一個人嗎？」他問。 「就一個。」他同事笑著說：「我們這一邊到了四個人，對付他綽綽有餘。」 --- 碰！ 他們踢開了破舊的小套房木門，在那男人錯愕著還未恢復時，他們痛痛快快地給了那男人一個痛快的教訓。 這時他瞥見窗口邊的望遠鏡，好奇地湊上眼去看看。由於望遠鏡在剛才的行動中被碰撞到，已經偏離了原來對準的目標而換了另一間房，一個被窗簾掩蓋的房間。他繼而轉向沒拉上窗簾的客廳看去，一地散落的衣物，驀地，他發現一件紅裙，式樣和他送給妻的那件分毫不差。 火紅的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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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