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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11/13 00:15:03瀏覽601｜回應1｜推薦16 | |
| 拾夢老人
凌晨兩點鐘，小康從網路咖啡館的虛擬空間飄回現實世界。走出店門，迎面一股夜晚的暖意稍微融解了他被冷氣凍僵的關節。月亮剛出現在打哈欠的雲裡，馬上又被吞下。街上沒半個行人，只有幾隻睡著的流浪狗露在機車陰影外的腳不時抽動著。 自動門外，小康一個人，只有24小時營業的網咖傳出陣陣遊戲砍殺聲還陪他醒著。他口袋裡的零錢已經不夠支付網咖的費用，可也不大願意回到那個被稱作家卻總是空無一人的地方。他的朋友常常戲謔他是半逃家小孩，小康除了洗澡睡覺，幾乎不回家，跟他的父親一樣。而他的母親幾年前車禍去世，把他變成了旁人口中沒有媽媽的小孩。 他和父親都沒能適應得來沒有女主人在的家。其實，不只是他在逃家，家也在逃他。 小康揉著痠澀的雙眼，乾疼的眼眶硬擠出幾滴淚，還是疼。瞇起的眼在視線邊緣似乎瞄到一個白色身影從對面大樓的三樓窗口跳下，但是擦掉眼淚再仔細看看卻沒見到人，左右張望也沒發現什麼。 「是不是小野貓在跟我玩躲貓貓啊？」小康放棄，隨便下了個結論。 摸摸口袋裡剩下的幾個銅板，回身看了看玻璃門內的世界，他最後還是決定好了回家睡覺。還沒轉身，一隻冰冷的手搭上他肩頭。小康嚇了一大跳，差點撞上玻璃門。轉回頭，一個佝僂著背，花白了鬚髮的瘦小老人笑開了皺紋地看著他，似乎為了他的窘樣而開心。 小康有些生氣，但對著一個年過半百的長輩卻不好意思破口大罵，只好克制著脾氣說：「老伯，你嚇到我了。」 老人仍是微笑著盯著小康看，沒應話。 那老人的樣子在小康眼中顯得有些詭異，覺得自己雖然直直地看著他，但那五官竟有些模糊起來，像是做夢到了將醒時，視線如水波紋糊了鏡面一樣。 小康不禁搖搖頭試著想讓自己更清醒一點，而老人只是笑容滿面地站在那裡，沒有任何異狀。不過，小康被他盯視得心底發涼，只想快點擺脫老人如蛇戲謔青蛙一般的目光。但當他邁步想離開時，老人卻開口說話了：「你剛剛不是在找我嗎？」 老人的聲音模糊不清地，像隔著牆壁、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悶聲雜音一樣，還帶了股特殊的方言腔調。 「什麼？」小康一時之間弄不懂老人的話意。 老人又笑著像錄音機般重播了一遍：「你剛剛不是在找我嗎？」 「我又不認識你，為什麼要找你？」小康皺起眉頭，毫不掩飾他那像碰到了神經病的表情。 「剛才我從對面樓上跳下來的時候，你不是瞄了我一眼？」老人回答。 小康想了一下，又仔細地看了看老人的外表，穿著一件舊黃了的白汗杉，灰布短褲。很普通，但似乎跟他剛才瞄到的印象差不多。 「你該不會是小偷吧！老伯，我們老師說偷東西是不好的行為，我會去告訴警察的喔。」小康莫名的正義感發作，冷不防地伸手想抓住老人的手臂，可是老人似乎洞悉了他的想法，先一步往後閃。小康撈了個空，失去重心往前跌，結果反倒是讓老人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扶正站好。 「我可不是什麼偷雞摸狗的小偷啊，你誤會了，我只不過是個拾荒的老人而已。」老人笑嘻嘻地說著，一臉不誠懇的模樣。 「騙人！那你怎麼不在垃圾堆旁邊做資源回收？而且你還從別人家的二樓跳下來，明明是小偷還不承認。看你那麼老了，把東西還回去，我可以不跟警察先生說。」小康緊盯著老人，如果他想開溜，小康發誓一定第一時間追去抓他。 「小朋友，別緊張，我真的不是小偷，不用這樣防著我，況且我真要跑，也跑不過你們年輕人吶，你就聽老頭子說幾句話嘛。」老人一副悠哉的樣子，把手背在身後，輕鬆地說著。 小康聽老人那樣說，想想也覺得是，少年人總是體力比較好，對方是個老人又怎麼跑得過他，何必緊張兮兮的，於是稍微放鬆了心情。 「你想打工賺錢嗎？」老人接著問。 「什麼？」小康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看你年紀雖然不大的樣子，可是身強體壯的似乎挺有力氣。怎麼樣？我有一個很好的打工機會介紹給你喔，可以賺不少錢吶，機會難得，就看你想不想要。」 小康呆楞楞地看著這老人，心裡在想這老人不是腦袋有問題，就是一個粗線條的詐騙集團，竟然想要介紹工作給一個當他是小偷而準備報警的人，該不會要人跟他一起去偷東西吧？ 老人看小康不說話的皺眉模樣，以為他還在考慮，又說：「其實也不算是挺難的工作，只不過是賣賣力氣而已，很簡單的。如果你怕我騙你的話，我可以先帶你去參觀一下工作內容，到時候你再決定如何？我的工作可是很有趣的喔。」 不知怎地，小康的好奇心被勾起，竟答應了老人先去看看工作內容。老人倒是一副不怕他不上勾的表情，要小康跟緊他的腳步後便慢條斯理地走在街上，朝著兩旁黑漆漆的房子隨意瀏覽，也不知道要走上哪去。 沒多久，老人站定在一個豪華型別墅社區的鐵門外，像內探望了幾眼，咕噥著說：「好吧，就決定是這一家了。」 話才說完，老人竟一翻身就跳過鐵門，在門的另一邊對著小康招手，要他趕緊跟上。 小康探頭探腦地瞥了幾眼警衛室，守衛也是個老人，好似在打瞌睡的樣子。於是牙一咬心一橫，費了一番力氣才攀過鐵門，一邊還得小心翼翼地不造成聲響，以免吵醒守衛。 「這老伯，半夜翻人家社區的圍牆，動作又這麼矯健，明明就是小偷嘛。」但懷疑歸懷疑，小康還是盡快地跟上了老人的腳步。 老人像是不怕被人發現似的，大搖大擺走在社區裡，像原本就住在這裡一般自在；反觀小康則是彆扭又躲閃地靠著路邊陰影走，緊張且害怕被人發現。 一路毫不遲疑地前進，順暢得彷彿早已經確定了目標，老人領著小康左彎右拐地到了中央的一棟透天別墅，拉開大門就進去，而門竟然像是沒鎖一樣。 小康一路上提心吊膽，唯恐被人發現，躡手躡腳的走得腳尖都發疼了。現在他是越來越擔心老人拿他當作行竊失手後的擋箭牌，自己溜得一乾二淨，卻留下他在現場傻傻地被人逮著。不過一路上沒遇見人，也多少讓他稍微放了心。 進了屋裡，老人直接上了二樓，在主臥室裡見到今晚老人挑給小康的第一個實習對象。那是個頭髮斑白的老人，年紀大概也有八十好幾了，是那種又老又病，已經失去行動力，只能靠輪椅活動的老先生。 「吶，你看這老頭，」老人歪歪嘴，朝床上一努：「看出什麼沒有？」 「我什麼也看不出來啦，老伯，你講清楚一點嘛。」小康盯著床上的老人看，左瞧右瞧卻連要看什麼也不知道，對老人賣關子的態度有點不以為然，於是講話開始任性了起來。 「呵，小朋友，要多點耐性啊。我告訴你，這老人在這一帶是有名的企業家，他名下公司的資產額多到可以讓你奢侈三輩子都還花不完。不過，很可惜他現在已經老到只能躺在床上喘了。」老人看著臥床酣睡的老先生，像是看著幾年後更老一點的自己，突然露出憐憫的眼神。 「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小康不解的問，他怎麼也想不通這跟拾荒有什麼關係。 「呵，當然有啊，這是我們最大宗的客戶呢。不過我解釋得再多，你也不懂，我帶你親自去看比較快。」老人話才說完，一把抓住小康的手便往床上撲去。 小康被老人拉得失去重心，往床上倒去，才剛冒出會壓到床上老人的念頭。眨眼間，場景卻突變成一個廣闊而荒涼的平原，他們兩個人正站在四處紛飛的垃圾群中。小康大為訝異，一邊撥開打在他頭上的廣告傳單，一邊結結巴巴地問老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老人張開雙手，像展示著心愛玩具的小孩一般，昂起頭驕傲地說：「歡迎光臨夢境，這裡是拾荒的天堂，專屬於我的樂園。」 隨後，老人轉身走去，怡然自得地漫步在紛飛的垃圾中，一件垃圾都沒有沾到他身上，他也不管小康的狼狽模樣，自顧自地介紹起這個夢境：「這裡是剛才躺在床上喘的那老頭的夢，像他那樣的老人，年青時為了追求名利，往往放棄了其他一些很重要的事物，不然就是出賣了許多對他而言很重要的東西。到他現在這等年紀，失去了雄心壯志，名利也沒用了，這時候他就會對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可是時間又不能倒流，那他該怎麼辦？只有到睡夢裡去贖罪了。可是他曾經放棄過、出賣過的事物早都已經在他的人生中變得零碎，即使是在夢裡，他也沒辦法完整地想起它們，所以整個夢境就是這樣充斥著零碎的破片。這個時候就是我們這種拾荒人上場的機會了。」 老人隨手拾起一張殘破的電影海報，再拿起另一個陳舊的相框，組合成了一個有奇妙古感的裝飾物，再繼續說：「因為這種人就算夢得再多，也沒有辦法把他們拼湊成一個有意義的事物，甚至醒來後還會把夢當成垃圾一樣忘光，當垃圾一樣把夢遺棄。他們認為自己很久以前就沒有做夢的能力了，甚至於在清醒時回想過去的人生也會覺得像是做夢一樣，也許還會把它跟夢一起慢慢地遺忘。可是這些夢的破片是一種很好價錢的可回收資源，我的工作就是把這些零散的夢破片揀拾起來，組合、整理過後賣給有需要的人。當然，對象不限於這種老人，只要有誰不要夢了，我就會立刻趕去收集。」 老人看看四周，風暴漸漸平息，天空也緩緩黯淡下去，回頭拉起小康的手說：「這次我們來晚了，老人已經快醒了。你要知道，老人的睡眠很淺、時間又短，要控制好時間才不會因為老人醒來而被強制驅逐出夢境，白跑一趟。」 小康一句話也講不出來，腦袋裡還在消化這樣超現實的事情，整個人發著呆，也像是在作夢一樣。 「我們趕緊再去看下一個。」老人扯著小康走，小康根本沒注意到身邊的景物如何變化，又一下子站到了一個中年男人的床邊。 「來，你看。這個男人是個被生活壓力擠迫得喘不過氣的中年上班族，現在他正好在做夢，我們趕快進去。」老人又用力把小康扯往床上男人的方向，不過小康好像有點習慣了，沒第一次入夢境時的訝異，而他這次看清楚了，男人頭上飄著一團糨糊似的雲，他們兩個人就往那雲裡鑽。 夢境裡，男人一會兒被老闆臭罵，下一幕又是被老婆數落、青春期的小孩和他頂嘴，最後切換到他砸爛所有東西，在辦公室裡拿著鞭子猛抽老闆的畫面。影像不斷地跳換著，小康看得頭昏腦脹，眼都快花了。 老人倒是一副很習慣的模樣，對著不斷切換的畫面解釋給小康聽，最後畫面定格在一片廢墟，像是辦公室跟某戶人家崩塌在一起，拙劣的交錯場景手法，整個天地呼地一聲又充斥了漫天飛舞的破片與垃圾。一顆無光澤、隱約發出暗沈紅光的破損珠子滾到了老人腳邊。老人把它拾起，拿到小康眼前要他細看，仔細看那珠子裡還不斷地有畫面跳動著，似乎重覆著方才的夢境。 「這是高單價的夢珠，有點像高壓瓦斯筒，我們剛剛看到的夢境，包括這男人過往所有的夢都會儲藏在這裡面，不過因為壓力太大導致它有點破損了，所以夢破片就會從缺口慢慢外洩出來。」老人端詳著紅珠子，接著把它往遠處扔去，喃喃自語地說：「一般我是不會拿走這東西的。」 「你說剛才那老先生不相信夢，會把夢當垃圾一樣遺棄，所以你才會去資源回收，那現在你又來這裡做什麼？」小康隱約有點生氣，眼前這老人隨便拿走不屬於他的東西，應該會造成別人的困擾，雖然東西被拿走的人根本不曉得有這回事。可就是如此才更顯得可怕，重要的東西被拿走而自己卻一點也不知道。 「噯，小朋友，別動氣。我跟你說，反正老年人的日子也不多了，留一點東西造福後人也不錯吧。再說，這中年男人應付他的中年危機都來不及了，哪來的閒工夫管夢怎麼了。你也看見了，夢對他而言只是重現了生活上的困頓與煩悶，甚至於只是他發洩的管道，根本對他一點用處也沒有，我只不過幫他稍微清除掉一些垃圾而已，對他對我都有好處啊。」老人似乎查覺到小康的怒氣，慢條斯理的向他解釋著。但老人的表情異常，似乎壓抑著某種將要達成目標的興奮。 「可是……」小康還想辯駁，老人卻不讓他再說下去。 「好了，等會我帶你去看個小朋友的夢好了，這樣你也會釋懷一些。」老人又領著小康離開，場景一跳跳到大街上。小康一路生悶氣跟著。 走到一個路燈壞了的停車場後，老人突然轉身盯住小康，手裡拿著個黑珠子朝他頭上敲去，低頭猛走的他根本煞車不及，直接往老人身上撞去，隨即一片黑幕罩來。 沒來得及害怕，小康疑惑地看著不遠處一扇半開的門，門內透出一股溫暖的光線，他稍微遲疑後便朝前走去。 一出門，刺眼的光逼得小康睜不開眼，卻聽見許多兒童的笑鬧聲。好不容易習慣了光線，睜開眼看見一個公園，許多小孩四處玩鬧，而小康直覺地注意到小朋友中一個笑得特別燦爛的孩子。 「你看見他了。」老人突然拍拍他的肩。 「喂，老伯，不要每次都這樣嚇人好不好？人嚇人會嚇死人的耶。」小康又被老人突然地出現嚇了一跳。 「別分心，仔細看好。」老人表情嚴肅地說。 看著老人凝重的神情，小康也只好耐住性子地繼續看著那個小男孩。可是，那小男孩卻越看越覺得面熟，彷彿曾經在哪裡見過。 「你看出來了嗎？這不是很久遠以前的事啊。那是幾年前的你，我們現在是在你小時候做夢的夢珠裡，你忘了這個夢，所以我揀起來了。」老人簡單解釋著。 「這是，我小時候？」小康訝異著，更是目不轉睛地盯住那個小男孩。他心裡隱約感到有什麼事將要發生，必須看個仔細。 小男孩非常頑皮。一個六歲左右的孩子，精力非常旺盛，也很愛玩，不時在遊戲區裡奔來跑去，一下子溜滑梯，一下子跳進沙堆裡，就是停不下來。 忽然一個玩伴把皮球用力扔向他。皮球彈得好高好高，越過小男孩，一彈一跳地滾到了公園旁的馬路上。小男孩眼裡只看見那逗引他的皮球，絲毫不管其他，蹦蹦跳跳地跟著皮球衝到了路上。一輛廂型車疾駛而煞車不及，眼看就要撞上，一個婦人卻更先一步抱起了小男孩，一起被撞飛出去。 「媽！」小康不禁脫口大喊，眼淚滾滾落下，身體卻一動也不能動。 「這是夢，你不可能改變的了的。」老人深深地嘆了口氣。 「有時候，就算是小孩也會有想忘記的夢。這就是為什麼我要收集夢最大的理由。」老人一副悲天憫人的語氣。 小康卻越聽越不是滋味。 「原來我想不起媽媽的臉，搞不清楚她怎麼死的，不懂爸爸為什麼不關心我，這一切全都是你害的，你怎麼這麼殘忍！」小康忍不住指著老人的鼻子，破口大罵。 老人聽著，也生起氣來，右手一伸便掐住小康的脖子，整個佝僂的身子竟倏地挺立起來，巨人一般高高把他舉起，任憑他怎麼努力揮動四肢也掙不開，終於放棄繼續掙扎。 「你是真的忘了還是腦袋生鏽！你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職業了嗎？何必這麼罵我。」老人語氣嚴厲地說。 小康愣住了，一些遺忘的事物像遲了季節的豆苗般又重新復甦起來。 老人嘆口氣把手放開，身體也回到原先佝僂的樣子。小康跌坐到地上卻再也沒有忿怒的意思，失魂落魄地站起，感到自己隱約想起了一些事情，但又像走在霧裡看不清東西，只好目不轉睛地緊盯著老人，怕老人又突然消失無蹤。他迫切地想知道真相，卻只能不安地等著老人開口解釋。 「我以為你多少對我還會有點印象的，看來我錯了，你徹徹底底地把那時候的事忘得一乾二淨。」老人有點無奈地說。 「那時候的事？那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小康努力回想著，腦袋裡卻仍舊一片空白，只覺得似乎是很重要的關鍵。 「你以為現在的你是怎麼活下來的？車禍之後，你和你媽兩人都急救無效，先後在醫院裡宣告不治。只因為你媽媽替你捱了大部分的撞擊，讓你可以多撐了一天。那晚，我收起你媽媽的夢珠以後，才轉個身就撞進了你在彌留時重覆的夢裡，像個自殺死的地縛靈，一而再地經歷車禍現場。那時我看你可憐，也不想讓你媽媽的努力白費，才想辦法把你從夢珠裡抽了出來，讓你能夠長大體驗真實的人生。」老人的口氣越趨嚴厲，而小康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乖乖聽師長訓話：「你看看你自己，過的是怎樣的生活？每天玩線上遊戲裝大人、當勇者，把虛擬世界和現實生活攪和在一塊，模糊了自己生活的意義。這幾年，我一直在你周圍徘徊觀察，早就看不過去了，這才決定帶你去看看那些人，也許比起現實世界，你反而更想回到夢境裡。講白一點，所謂的夢與真實其實是互相體現的，我問你，你是要乖乖回去夢境裡還是想繼續留在現實裡打混？」老人緊緊盯著小康問，像攔路盤查的警察，一定要問個清楚明白。 「我要留在現實裡。」小康想也不想，堅決地回答。 「可是你現實裡的人生也不過像個夢而已，這世上又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你留戀的，不如回到夢境裡，更可以過得逍遙自在，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多好。」老人試圖說服小康，測試心意的意圖太明顯。。 「我才不要只活在夢境！你看好，我有血有肉，我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不是你從夢珠裡抽出來的東西。在夢裡擁有一切又怎樣，都是假的，我的人生就是我的，你不可以把它拿走。就算我在遊戲裡裝大人、當勇者又怎樣，我也會長大，我也可以當真的勇者，不用你這個拾荒老人把我資源回收！我跟你說，我會好好活著，我的人生不會像睡覺一樣浪費時間。」小康大吼著說完，喘氣。 周遭一片寂靜。 老人平靜地凝視著小康，仔細看著他的臉像在確認著某種事物。小孩雖然講不出大道理，但小孩的決心仍然可以讓未來改變。小康一步也不退讓地與老人對瞪著，突然之間，小康隱約看見老人竟慈祥地笑了一下，眨眨眼，老人仍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半晌，老人不發一語地轉身離開。 小康呆站在原地，看著老人的背影被黑暗淹沒，耳邊依稀還聽見他咕噥著：「嘖，傻子一個。」 老人最終消失在街尾的黑暗裡，可是不知為何，彷彿在那濃得化不開的夜裡還能看見他那枯槁的臉詭笑著說：「這可是你自己選的。記著，如果以後你想放棄那無謂的堅持，我會再回來找你的。」 「你不會有這個機會的。」小康暗自發誓。慢慢地，在自己的床上睜開眼睛。 而直到很久以後，小康還是不知道回收的夢究竟可以賣給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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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