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九 雨崩－德欽

一大早大霧全片，看不到梅里雪山，和昨天的晴朗不同。別團一個嚮導說：「昨天來了兩個日本人，所以卡瓦格博（藏民對梅里雪山的稱呼）生氣起了大霧。」

梅里雪山是藏民的聖山，每年都有無數藏民來轉山，主峰卡瓦格博峰海拔6740米，從未被登山隊攻頂過。根據在飛來寺看過的紀錄片，1991年，中日組成一批聯合登山隊要攻頂，藏民極力勸阻，但無法阻止。

這批登山隊做好準備，信心滿滿上升至海拔6400米時，天氣突然變壞，他們只好撤退到大本營，準備隔天攻頂。但隔天一早，無線電就再也連絡不到人。登山隊遭遇雪崩，20幾人從此消失，幾年後才找到疑似的殘缺遺物。

藏民認為「阿尼卡瓦博格」（卡瓦博格爺爺）生氣了。藏民轉山都是平行得繞著走，但登山隊卻企圖往上走，人類想要征服山，卻違反了大自然。

5年後日本又派出一批登山隊，要完成前人的心願，但攀爬時氣象預測有大風雪，他們怕重蹈覆轍，連滾帶爬撤退到大本營後。此後的那幾天，天氣卻晴空萬里。更加深了違逆卡瓦博格、將遭報應的傳說。

從此，也就有卡瓦博格不喜歡日本人的傳說。

下山時遇到一長條的老爺爺、老奶奶，低著頭徒步，一抬頭嚴峻的表情令人難忘。他們用中文向我們打招呼，「你好」。但拉長耳朵仍聽到他們用日文交談。

「哎唷，一定討厭的嘛！」

小賣部的藏民說，遇到日本人，泡麵一碗10元，他也要賣50元。「不只我們討厭日本人，全部中國人都一樣」。言談間不屬於偏激的湖南夫婦，講到日本他們說：「我們對日本只有恨」。和當年日本侵華的歷史有關。

他們問我，「台灣對日本的想法怎麼樣？」我說，「還蠻喜歡的，有些人很親日」。他們很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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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霧繚繞在雨崩村旁，像緩緩飄動的煙，雨崩像被洗淨的村莊。我喜歡山勝過海，山感覺可以灌入心靈某種清涼的、澄淨的水流，當你深呼吸時，就能感受到溢滿腦子和身體的空氣。

沿著原路出雨崩，往下走時，其實膝蓋有些疼痛，3天來不斷重複上坡、下坡的動作，舉步維艱的石路、泥路、陡路，發疼的大腿、膝蓋和腳踝，但都在停下那刻消散。伴隨著稀薄的空氣，白霧繚繞的山，像繪圖軟體畫出來的畫。

算算3天來爬了30公里以上，而且到了與玉山差不多高的海拔。

下山時仍是同一個司機，有個年輕人也是剛下山，我們把他「撿」起來一起搭車回德欽。

年輕人留著捲髮、鬍子，很像二手衣店的日系的店員。

他叫小霍，來自山東，一個人出門已經3個禮拜了。他到過很多省份，爬了很多山，不過都是一個人，還曾經睡在路邊，過著隨興的壯遊日子。問他爬山的感覺如何，他說，到最後發現：

「山，只在心裡；仙，也只在心裡。」

雖然只有短短車程，但他妙語如珠，很有思想。他說，有人說作詩就是把一句話拆成多句說。例如：

我　今天　來到了　美麗的　雪山

搭配他破音的聲音，全車笑聲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