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報／張天鈞（台大醫學院內科教授）】

最近看電視在介紹歌手陳昇，很喜歡他唱的那一首「鼓聲若響」，因此就去買他的專輯，沒想到專櫃的小姐說，沒有這一首，其他的要不要，我說，好吧！結果是聽到很棒的另一首，「把悲傷留給自己」，這是一首失戀、但認命的歌，其中一段歌詞，我覺得很有感觸，那就是：

是不是可以，牽妳的手呢？
從來沒有，這樣要求，
怕妳難過，轉身就走。
那就這樣吧，我會瞭解的。

上述的這段話，像極了我們現在的醫療處境，今年我們台大醫院的外科，錄取不到幾個住院醫師，其中也有錄取的又跑了！而我們內科住院醫師，只做了一年，也跑了幾位。大家似乎愈來愈知道，人生只有一次，忙忙碌碌，所為為何？

在婚宴上，介紹新郎是神經外科醫師時，過去大家會露出羨慕的眼光，現在則是想，他的爸爸有沒有先準備個一千萬理賠金呢？又聽到來賓致詞時，他提醒新娘說，妳可要習慣先生是「八大行業」，半夜可能不回來，或突然要去醫院，可要能適應喔。

除了五大皆空、八大行業外，更古怪的是電子病歷，也就是看病人時用電腦打字寫病歷。我說，幸好我快退休了，雖然我很會看病，也知道如何關心病人，但打字很慢，也不習慣看病人時，不看病人，只看電腦。

我的學生，也就是年輕的主治醫師跟我說，老師，比較簡單的方法是看診前一天晚上，上醫院的網站，先把病歷寫好，隔天只要稍微修改一下就可以了，這倒也對，可是又覺得作法有點奇怪。

本來心裡對醫院的制度不滿時，會在主治醫師會議時向院長嗆聲，現在從新聞報導中，才知到陳明豐院長說健保制度影響整個醫學教育，「從根爛起」，原來他也是受害者，我太錯怪我的同學了。

沒想到隔天，我的另一位很容易臉紅的同學，台北榮民總醫院院長林芳郁指出，國內醫療環境惡劣已達臨界點，醫療人員看不到未來，忍無可忍，不斷出走。若國家不徹底檢討改革、重建醫療體系，大約五到十年，醫療體系就會崩盤。

原來最有歷史和影響力的兩大醫學中心的主子都沒有辦法，那就更證明我的決定是對的，那就是隨人顧性命，少看診、少出錯，活得久、領得多了。

我想那一天會很快到來，就像「明天過後」一樣不可思議，但可以預見的是，最後醫師只願意替親朋好友看病，反正薪水再怎麼努力賺，也買不起台北的房子，昔日的熱血很容易因病人的告狀而冷卻。這時，有一些醫師朋友，在生病時可以運用，將是人生最重要的事。

現在看起來，似乎沒有人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那也就只好順著陳昇的「那就這樣吧，我會瞭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