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紹祖但覺赤霞教眾如是大張旗鼓地虛弄聲勢，十分可笑，再同老婦問道：「大嬸，那個白白淨淨的胖子又是誰？」

老婦答道：「那是我們處州府惠老爺…儂不識？」

曹紹祖嗯地聲，心道：「赤霞教不但深入民間，更吸收了官署中人；異日倘若有心造反，吳越國豈不手到拿來？待回朝，定需同郭榮一齊暗中探查，看我大周官員是否也為赤霞教滲透收買！」

鼓聲擊畢，那高香主兩掌相疊，躬身叫道：「處州香壇高煌，恭迎總壇三才使——地尊者！」

曹紹祖心道：「是了！赤霞教來到處州的大人物，除了楊進等，更有何人？高某人言語中未提及他教內份位最尊的教主，那末宇文霄不在這了？」

只聞人眾東首響起一陣歡呼之聲，放眼望處，赤衣人眾騷動不已，排出一候道路，四人緩緩走向高台。為首之人身形不高，因讓教眾身形擋住，無由辨視；後頭三人卻是自己熟之稔之，才與之惡鬥過的楊、雲、顏三人。

曹紹祖一身青衫，參夾在赤衣人眾中大為顯眼，忙忙膝蓋微曲，蹲低身子。他傷勢痊癒泰半，論單打獨鬥，除非宇文霄、雲潭淵兩硬手，其餘誰也不懼；只是尚在單正奇處時，楊進等人便未守那單打獨鬥的江湖規矩，以車輪戰夾攻自己，此刻冒然現身，楊進等勢必一擁而上。眼下對頭密謀未明，徒死無益，遂只有弄清真相，再設法遁出了。

楊進等人行上高台，曹紹祖才見清為首之人、乃是一名中等身材的負劍少年，少年容貌文秀異常、婉似女子，所穿著衣飾與楊進類同，略比雲潭淵、顏火兒尊貴，心道：「這少年位份與楊進差不多、想來該是什麼使者、尊者之流。宇文霄接掌赤霞教後，多用新進﹔如雲老頭這等年邁之人，武功雖強，卻不過一壇之主而已。」

台上高香主高煌同楊進等禮敬完了，問道：「楊尊者，屬下這般安排，您以為過得去罷？」

楊進微笑道：「高兄弟，你該先問天尊者；上古天、地、人三皇中，人皇為尊；同理，我教天、地、泰三使，泰為尊、天次之、地者敬陪末座。這些是教主定下的規矩，高兄弟千萬得記好了。」

高煌陪笑道：「楊尊者教訓得是。可雲老先生已非天尊者；大夥兒只好唯您馬首是瞻了。」

楊進搖搖頭，嘴巴向身旁少年一努。

高煌吃了一驚，瞇著小眼盯著負劍少年，心道：「難不成這貌似大姑娘家的少年，竟是天尊者麼？」

正自疑惑間，那少年粗聲氣地哈哈一笑：「他奶奶的，老子執掌天尊之位經年，你耳目恁地魯鈍，竟認老子不出？」說著出手在高煌肩頭拍了兩拍。

高煌但覺少年拍在自己肩上的兩掌勁力陰狠、寒意透骨，忍不住牙關格格交戰。明白適才無禮，才被天尊者小試懲戒；又見識這少年天尊功力了得，自己無論如何開罪不起。吃了頓悶虧，高煌只好躬身禮敬道：「屬下拜見天尊者。」

那少年懶憊地揮手，笑道：「罷了。老子年紀還輕，你認老子不出，老子也不來怪你。教主他老人家昨日說道…」

高煌又驚又喜，抖嘴道：「教主他老人家也來了？」

那少年揚眉笑道：「不錯，教主已到處州，他…」話沒說完，那「處州府惠老爺」舉手一揮、鼓手復又隆隆咚咚地狂擂起來。

少年皺眉道：「夠了！這麼吵將下去，老子怎麼交代教主的講話？他老人家說：有位了不起的大人物，目下隱居在白龍左近、甌江之畔，他要親身相迎，希冀大人物能入得本教。另外要老子同楊地使等人、帶著教眾上這位前輩的住處來個『三顧茅廬』。如能把這位前輩延請入教，則咱們中興聖朝、指日可待！」

少年這番話運勁而言，不僅壓下鼓聲，就連因聽聞「教主已到處州」而大聲歡呼鼓譟的教眾聲響，亦給盡數蓋了過去。

曹紹祖聽得明白，料定這夥赤霞教眾所欲相迎的大人物定是單正奇父女；又宇文霄言道要「親身相迎」，則必是因昨日帶不走小單瑛，意欲捲土重來。待探清了赤霞教眾意圖，曹便圖謀脫身之法，想在這一眾人抵達前，將訊息報予單、方二人知曉，讓兩兄弟先行避開。

然則此刻他混雜教眾之間，難以覓路而出；台上眾人，除「處州府惠老爺」外，又是各個身負武功，其中雲潭淵更是不容輕忽的大高手。要想悄悄離去、不驚動眾人，實是千難萬難。

台上楊進等人，待少年把教主頒示要事說了，便依主次尊卑依序坐下。中央空了一位，空位左右是楊進及那負劍少年。楊進之下為高煌及「處州府惠老爺」；少年之下則依序為雲潭淵、顏火兒。

坐定後，少年自胸前衣袋取出一卷紙，然後朗聲唸道：

「奉天承運，中興聖朝教主曰：嗟予嘉民，親愛精誠，朕心慰矣。然天下百姓失所，鰥寡孤怙、餐飧不進，實堪浩嘆。幸哉，總壇嘉歲，府庫充盈，茲撥頒糧米二升、良綾半匹與朕之嘉民。凡戶有年在六十以上耄耋，加贈肉食一斤，著遣處州嘉民惠楠師辦理。欽此。」

曹紹祖聽得清楚，好笑外另添懍懼：「宇文霄當教主不夠，竟然想當皇帝來著！又『朕』又『欽此』的，難道不怕此語外洩，惹來群雄圍剿？…唔，赤霞教動輒開倉濟民，擺明了收買人心。聽聞赤霞總壇址在太原府，今年太原左近的隆、汾、石等州，蝗災連連，又如何稱得上『嘉歲』？難不成赤霞教膽大妄為，派人劫掠我大周軍糧？」正思索間，忽見得那白白淨淨的胖子、處州府惠老爺一個箭步上前，跪接少年手中紙卷，朗聲道：「臣，惠楠師領旨！」

曹紹祖忍不住哧地一聲，笑了出來：「地方父母官名『惠難施』，想來定是嗇吝苛扣之輩！」

高煌問道：「敢問天尊者，我等何時出發？」

那少年懶洋洋地說道：「再等等，武勝、靜海那兒的儀杖隊伍一到就出發。嘿，你奶奶的，急甚麼？」打了個哈欠，道：「他奶奶的無聊地緊。高煌，這兒有沒有戲看、歌兒聽？」

高香主愣了半晌，回道：「稟天尊者，咱們例聚向來不作這等遊歡之事。況且年歲不好，看戲聽歌，未免勞民傷財。」語氣甚為不悅，心道：「教主如何任用此等無懶惡少，擔天尊要務！」

那少年搖頭道：「唉，與民同歡，方能取得人心。老高呀老高，枉你活了這麼大歲數，連這種簡單道理也不懂？…啊哈！這麼著——你來唱首小曲兒——甚香艷那種。快唱！」言到興起處，拍手笑道：「快唱！快唱！」

高煌臉上既尷尬又憤怒，不知如何是好。

楊進似也覺得少年此舉太過，勸道：「盧兄弟，不必如此。你若想聽些穠麗小曲，待此間大事一了，楊某作東，請你上杭州翠芝樓尋幾個粉頭，唱曲『擁香衾』如何？」

雲潭淵亦道：「逸兒，不可折辱下屬。」

那少年盧逸連聲嘆氣道：「外公，楊大哥，你們不解我用心啊！」突地眼神一轉，冷冷地看向高煌，沈聲道：「老子叫你唱曲兒，你不唱是不是？」

高煌拱手道：「天尊明鑒：屬下不會唱。」

顏火兒見盧逸眉毛直豎、亟欲發作，忙道：「天尊者，老高這麼個漢子，不懂得唱曲兒。你若真想聽曲兒，那俺替他唱好了。你想聽『慶豐年』呢，還是『破樓蘭』？」

盧逸極是輕挑地擺擺手道：「罷了！罷了！老顏，你的嗓音太過粗莽，唱起曲兒來，猶似臭烏鴉般地嘎嘎亂叫，他奶奶地，俺聽了就大倒胃口…」他仿效顏火兒一口濃重的齊魯腔調、信口而言，維妙維肖，台上眾人不禁臉上露出笑意。

盧逸一拍大腿，起身說道：「看來只好老子自己唱了。」向台下萬名赤霞教眾團團作揖，高聲道：「天使盧逸，今兒個得見處州父老，當真歡喜地緊。眼下一時二刻旁無要務，盧逸便給大夥獻唱一曲『相見歡』，給大夥助助興！」說著清清喉嚨，略試兩聲，滿意地點頭笑了笑，猛地捏緊喉嚨，咿咿啊啊地唱將起來：

「相見歡——

奴家夜衣香羅縵﹔

雲髻牡丹明珠瓚。

舞——團——扇，

不為那般——

只求——郎君——今夕歡——」

台上楊進等人相顧失色，暗叫道：「當真丟臉極了！」眾人俱想：「這小子以堂堂赤霞神教總壇天使之尊，卻在吳越教眾面前大唱三流婊子才唱的輕薄小曲，不但他自己失卻體面、連老子們的顏面也丟光了！」眾人雖惱，卻因職階均在盧逸之下，沒一人膽敢上前制止。即使是盧逸外祖雲潭淵亦然。

楊進等人正自束手無策，但見台下萬名教眾一陣歡欣鼓舞，喝采叫好，一個個「奮勇」向前，只求一睹這高不可迄的天尊者、放下身段的一唱——又想：「真他娘的始料未及——這到底怎生回事？」

曹紹祖大感好笑，見盧逸唱曲之時，一張俊俏臉龐媚態百出，同時腳踏舞步、娉娉裊裊、搖曳生姿﹔偶然舉袖輕掩櫻唇、仿昭君琵琶別抱之淺笑，乎地又甩袖折腰、來個子都洛神凌波之微步——端的是嬌柔百端、風情無限，只怕蘇杭名樓紅妓亦不外如是。

曹紹祖隨眾歡笑一陣，見得上萬人騷亂成一團，卻正是脫身的好時機——再顧不得旁的，悄悄向後退出，堪堪步出朱衣人群，瞧準了一條幽僻巷弄，正欲奔入，忽然間那曲「相見歡」歌聲止歇，盧逸粗聲喝道：「他奶奶的，老子好意唱曲兒，你竟然不賞臉麼？」

曹紹祖回首瞥視，見盧逸面向自己喝罵不休，眾人一道看了過來。

楊進、高煌、顏火兒三人霍地起身叫道：「是曹紹祖！」「竊聽神教機要，罪不可赦」「他奶奶地，俺正好報仇！」

曹紹祖更不猶豫，鑽進巷內疾奔，約莫一刻時分，衝出了處州府城門，張目看向甌江北岸，尋覓自己初來時泊在該處的漁舟。辨清自己的舟，正欲發步過去，忽地身後一句話聲響起：「操你奶奶的，敗壞了老子唱曲興緻。」接著金刃破空之聲大作，曹紹祖不及細思，忙裏身子向前一投，伸手在地上拾起一枚鵝卵圓石，順著一滾之勢，向來襲那人擲出。

噹地一聲響，火星四濺，曹紹祖這枚暗器卻給敵手格下。電光石火間，已看清來襲之人：手持三尺青鋼劍，秀眉鳳目、貌勝好女——正是赤霞天使盧逸。

曹紹祖不欲和盧逸多所糾纏，發足奔向漁舟，堪要提勁躍上舟子，赫然瞥得左前兩丈距離搶過一條瘦長人影，定睛看去，卻是雲潭淵。雲潭淵一奔過曹紹祖，右掌駭發﹔他這一掌方位甚巧，正好阻在曹紹祖奔行方向前頭。曹紹祖若不緩足避過，就是硬生生將自己脅下要害賣與敵手，曹紹祖無奈地翻身一避，閃開來招﹔就這麼一阻撓，雲潭淵已坐在己舟之緣。

雲潭淵冷笑道：「曹老師別來無恙？傷勢好得挺快啊？」

曹紹祖見自己的漁舟給雲潭淵佔據，便欲登上別的船；猛地裏，盧逸已奔至曹紹祖身側，旋身一劍，斬向曹的脖頸。

曹紹祖側頭避開，起足踢向盧逸腰胯。

盧逸嘖嘖叫道：「哦？你的功夫好得很啊！」立劍中路，只消曹紹祖這腿踢實了，非給劍刃斬斷不可。

曹紹祖不及收腿避招，翻身支手力撐，原來踢向腰胯的腿招，立時轉攻盧逸頂心。

盧逸劍長難以轉回，不得不出掌相架；這一掌出得草率，勁力不集，硬拼之下，盧逸只覺胸腹一陣氣血翻騰，步伐蹣跚跌出兩步。

雲潭淵問道：「逸兒別大意，這位曹老師乃浩氣門裴子玉首徒，內力甚強，比之於我，也不過稍遜半籌。用『雁門八打』，勝算較高。」

盧逸呸了一聲，穩下身形，手臂暴伸，一劍疾刺過去，這一式既疾且狠，招出無聲，勁力自是更勝適才諸招，不過盧逸周身內勁全然投諸劍刃之上，身上門戶洞開，處處破綻；曹紹祖見得分明，施小巧騰挪身法繞到左側，五指作揮弦之勢擊打對手中門諸穴。盧逸吃了一驚，回劍削曹的手臂。曹手腕輕翻、氣運指間，噹地一聲重彈刃身。

盧逸虎口一麻，劍幾乎要脫手，忙裏劍交左手，正要再出招時，忽不見曹的影子。

雲潭淵喝道：「當心右側，曹打你的穴！」

盧逸心裏一凜，曲肘下頂，噗噗連響，卻正是曹紹祖欲擊打他腰脅的數下重手，全然招呼在右臂之上。

曹紹祖非是泛泛之輩，這幾式打穴，俱為他乾坤掌中握裏的「吹笙」手法，盧逸雖儘數格下，卻不禁痛入骨髓，登即大怒，罵道：「老傢伙，沒的胡言亂語擾我心神。給老子安靜些！」內勁一提，身法變得飄逸潚灑，長劍之上青芒陡生，右臂疼麻痛楚一過，更不時拂袖連拍，好似萬浪千濤疾作，又似飄風猛雨狂打，周身遍是青芒劍影，將身形要害盡數遮掩起來、再沒半分破綻。

曹紹祖見盧逸這一路劍法凌厲異常，已插不下手去，又他本不想和對手纏鬥，見好即收，向後連退三丈。笑道：「盧尊者好厲害的千風劍法。曹某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他一面說著，一面注視盧、雲二人，防二人暴起突擊；直向後連退十餘丈，直到對手再無威脅，才徐徐轉身，向白龍大路邁步前進。

驀然聽聞身後兩句巨喝傳至：「曹老師，咱們一戰之約尚未履踐，你就想離去麼？」

「你奶奶個雄，縮頭烏龜！俺來報昨日暗器偷襲之仇來著，姓曹的有膽別逃！」

曹紹祖微一皺眉想：「赤霞教人陰魂不散，再這麼纏將下去，定延誤我報訊時機，說不得，先阻上一阻！」當下俯身拾取十來枚石子，轉向來路，看清兩條狂奔不止的赤朱身形，雙手或拍、或打、或投、或擲，十來枚石子破空向來襲的楊、顏二人攻去。

楊、顏二人見曹又使暗青子手段，心知厲害，停下腳步，取下兵刃連番揮格；好容易把暗器統統格開，卻見曹紹祖已去了老遠。

顏火兒怒氣不息叫道：「天地二尊，俺們再追！」

盧逸好整以暇地收劍佇立，神情盡是桀傲不馴，顏火兒見狀，怒道：「天尊者的腳程是最快的了，如何不上前截下？」停頓半晌復道：「你怕了曹紹祖不成？」

盧逸暴喝道：「天底下沒有人能指使老子做這做那！」鏘鎯一響，身法展處，顏火兒兀自暴跳不已，沒看清盧逸身法，但覺脖頸肌膚一涼，微感刺痛，這才看清盧逸將劍架在自己頸上。

楊進、雲潭淵二人見得盧逸神色不善，本就料想顏火兒定然遭殃，有意喝止顏火兒譏刺言語。可是盧逸自來有氣便發，武功又是甚高，暴怒之下出手，誰也不及阻止。

顏火兒劍刃架頸，駭得手足皆軟，瞪眼張口，不知該討饒還是硬著項子相罵。

盧逸冷冷看著顏火兒，道：「你剛剛說我怕誰來著？」

楊進勸道：「盧兄弟，顏某人適才出言不當，有甚麼冒犯之處，瞧在雲老和楊某面下，原宥了他！教主吩咐的事兒還沒辦妥，咱們可不能自己人打將起來。」

盧逸哼哼一笑，憤怒神情一鬆，又恢復他一貫懶憊面目，道：「成！不過楊大哥答應請老子喝花酒，可不能賴！…還有老顏，衝你剛才那句話，你也欠我一回酒！」

雲潭淵見外孫又耍無賴，不由得無明火起，罵道：「小畜牲，敢爾對尊長無禮？」氣到極處，上氣不接下氣，猛咳起來。

楊進問道：「雲老如何受了傷？」

雲潭淵道：「這是給小畜牲氣的！」

盧逸嘿地一笑：「給我氣的？外公這話大有問題！你的傷分明是給曹紹祖打出來的！」原來昨日裏，雲潭淵為求速擒曹紹祖，對掌三招時，雖將浩氣神功全數送回曹的體內，可是曹所修習的浩氣神功，實是非同小可，雲潭淵耗內元全力相拼，結果卻是引發數年前的舊傷。他心裏雖不悅外孫口齒輕薄，目無尊長，但一來外孫所言是實，再者盧逸之所以如此行為，不能不算自己溺愛縱容之過，聽得盧的話，只能啞口。

雲潭淵遂轉話題罵道：「我剛才教你用我雲家絕技『雁門八打』，卻如何不聽話，一意孤行？」

盧逸慢條斯理，背回長劍道：「『雁門八打』那有我『千風劍法』強？要不是你一直在旁兒濫出主意，老子早就擒下曹賊了！」見雲潭淵還欲再罵，面孔一扳，沈聲道：「赤霞教地使楊進、鄆州香壇顏火兒、代州香壇雲潭淵聽令！」

楊、雲、顏三人忽見盧逸擺起天尊者的譜兒，忙不迭誠惶誠恐地躬身應道：「屬下聽令！」

盧逸道：「回處州香壇整頓教眾，待武勝、靜海節度使的人馬一到，便即出發！」言畢，頭一轉，不看眾人一眼，便自顧自地回來時路。

楊、雲、顏三人心雖有氣，卻無由發作，只得應道：「屬下遵令！」遙遙聽得盧逸假音清唱：

「相見歡！

獸香薄煙，

剝橙鮮。

欲醉，溫酒把盞。

郎君細把奴家看，

休道蛾眉庸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