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州首府奧本尼(Albany)是州政府辦公室所在地，人口約在十萬到十五萬之間。城市本身是很小的，兩條城中街道羅列著銀行和五星旅館，從市政廳發散出的三條主要幹道通往上城，幹道上多是車商、家具賣場、速食店，和充滿民族色彩的風味飲食。廣大的城外腹地才是美國中產階級喜好安居的鄉村社區。奧本尼南方的雕瑪(Delmar)古鎮便是幾個熱門衛星社區裡充滿文教氣息的一個。長久以來，這個地區有著注重教育的父母不斷遷入經營地方公立教育，因此學風清純，學校稅捐較高，吸引著講究基礎教育的家庭。早晨，主要街道上處處可見相諧上學的鄰居太太們，追喊著活潑奔跑的孩子，一同到校門口等著鈴響進教室。

我在晨陽輕拂下，聆聽著興奮的、剛上一年級的兒子：「媽，我們班上有個同學也會說中文耶！」「他說他的爸爸會說中文，媽媽是美國人，剛好跟我相反！」「媽，妳看天頂中央那一彎，是月亮嗎？為什麼白天還看得見月亮呢？」「媽，走十分鐘到學校我就已經累了，妳乾脆再帶我回家休息好了……」「媽，明天妳陪我騎那台新的單車上學好不好？」

孩子搖著手跑進學校了，我和一位美國媽媽、一位柏林來的太太一同步行回家。途中，遇上推著娃娃車裡十個月大小孫女的芭芭拉，正以晨間散步展開她忙碌的褓母星期二。柏林太太說：「芭芭拉下午一點多還會再出來走一趟，她總是那麼準時。」身形高大的美國媽媽凱洛琳說：「芭芭拉的女兒真幸福，有媽媽就近關照，這可以省下不少褓母錢呢！」芭芭拉曾經告訴我她每週幫女兒帶小孩兩天，小孫女的另一個祖母也會幫忙兩天，這樣女兒就可以放心到公立學校教書。一個典型的雙薪家庭讓夫妻兩邊的父母都出動幫忙照顧幼小孩子，這在台北也是常有的。

寧靜的社區，兩旁楓樹夾道，幾聲木工車床揭開一天工序。隔壁街有兩戶人家正準備將分離在主屋外的雙車庫頂上加蓋套房。原本在車道盡頭的挑高雙門車庫，若是釘上夾層，底下加樑柱，樓上釘好地板、加裝衛浴，通常可以是間寬敞獨立的套房。當地人叫它做岳母樓（in-law apartment）。

其中一戶人家倒是將主屋後牆整個打開擴建，好連通原本獨立的車庫，然後再在車庫上擴建套房。這樣一來住在岳母樓裡的人要進到主屋來便不需經過外面，這對年年大雪隆冬的雕瑪人來說是很貼心的設計。另一戶人家則是在原有的車庫基礎上擴建，提高屋頂，這樣便能在套房裡加設閣樓、木梯，增加小空間裡的垂直樂趣。

岳母樓裡不一定都住著岳母。也有長大成年回家投靠的孩子，也有即將加入新家庭的後母，也有租給國際學生、短期訪問學者的，當然，也有真的迎來自己的母親或岳母，期望她們的慷慨投入，能讓汲汲營營的小家庭安穩走上軌道的。

新的岳母樓在鏗鏘改建中，舊的岳母樓裡早已簾影珊珊，弔燈煌煌。寧靜的社區裡有許多故事，要走得很近了，聽了很久，才會聽到一些人們鼓足勇氣，不再顧忌流言蜚語之後的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