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很小心地愛你,非常非常小心……只求你別娶她,不要愛上別人……” 他滿臉哀求地看著自己,米羅的頭腦頓時亂七八糟。 身邊主持婚禮的神甫被這個突然殺出來的攪局者給弄懵了,傻傻地看向米羅和紗織。 “卡妙,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為什麼——為什麼?你根本不愛她,卻要娶她,你一定會後悔的!” 米羅回頭看了紗織一眼,她低垂著頭,什麼也不說。 “我不後悔娶她,畢竟是我對不起她。” “那我呢?!”卡妙激動地瞪著他。 “對不起……”他想伸手去撫摩他的臉頰,他想安撫他的不安,可是手伸到一半,一隻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身邊的紗織。 “好,你不後悔。我也不後悔!” 槍響了,冒著一縷青煙。米羅倏地從夢中驚醒過來,大口地喘著氣,四周一片黑暗。 “米羅……怎麼了?”紗織打開燈。 “沒什麼……現在是什麼時候?” “淩晨四點。我看你睡著了,就沒叫你——做噩夢了?” 為什麼會做那樣的夢?這是不是有什麼預示?米羅驚魂未定,卡妙絕望和憤恨的眼神還在腦海裏不斷地浮現著,他拿起手機,遲疑著,按下幾個按鍵。 沒有人接……不會吧,連克羅地亞也不在嗎? 他馬上又撥撒加的電話,謝天謝地,七聲後,他接了。 “撒加,可不可以麻煩你去看一下卡妙?家裏的電話沒有人接,好象出了什麼事——”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冷淡的聲音傳來:“我知道了。” 說完,掛電話。 米羅慢慢把手機夾在手掌中,陷入沉思,總覺得有些不安的他心底一直有個聲音在叫他回去看看,可是,如果這個時候他出現在卡妙面前,又能說什麼呢?而且,夢中的事情,卡妙不是幹不出來的,還記得他十七歲被綁架時,那三個綁匪淒慘的死法,至今仍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裏面。所以,放紗織一個人在這裏,他也不放心。 天快亮了,紗織看了看手邊潔白的婚紗,那是象徵著一個女人告別寂寞的幸福標誌,穿上它後,將會有一個英俊而偉岸的丈夫站在紅地毯的另一邊,給她一生的誓言。 她情不自禁的看了看隔壁房間的米羅,他始終不停地踱來踱去,做工考究的白襯衫皺巴巴的,下擺一半胡亂塞在褲子裏,一半隨便露在外面,沒有一點新郎應該有的樣子;而那個小小的手機,此刻正被他緊緊地握在手掌裏,像是稀世珍寶一樣。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到了該去禮堂的時候,米羅的電話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米羅……該走了。”她不禁小聲地提醒道。 “……啊?哦。” 他低下頭,盯著手機,該死!為什麼沒有人給他一點消息?!到底出了什麼事?
婚禮很簡單,因為如果要瞞著卡妙,就不可能太鋪張;不過,相對於一般人家的喜宴,它還是太豪華了。 司儀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模特,曾多次在鐸靈家主辦的雜誌上擔綱封面女郎,她的到來為婚禮帶來了無法估量的熱鬧。 教堂佈置了十萬朵玫瑰,每十朵一束,一共一萬束,開放在沿途的每個角落,鮮豔奪目;教堂外停放著一輛在《車迷世界》展出過的皇宮級名車——所有零件均為純手工打磨,尾部鑲嵌一圈龍眼大小,尺寸均勻的珍珠,天藍色的屏風和外殼在陽光下放射出無比耀眼的光芒。 連神甫都為能給這樣一對新人祝福而感到榮幸。 如果說唯一的遺憾,那恐怕就是新郎了。 站在神甫身邊的新郎,雖然有著令所有女性為之神往的俊逸容顏,修長挺拔的身材和迷人的氣質,只可惜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的心志早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就連神甫念讀聖經完畢,向他詢問時,他都沒有一點反應。 “新郎,請問——”神甫已經是第三遍重複了。 “哦,我願意。”草草地敷衍過去,他的視線依舊望著別處。 神甫點點頭,正要問新娘時,教堂的門被猛地踢開了,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回過頭去,看向陽光灑下來的門口,那裏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他犀利的眼光,靜靜的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後落在米羅身上。 米羅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一步,可是不知為什麼,他無法再邁第二步,他不知道撒加給他帶來的是什麼消息,他們就那樣直直地對望著,沒有動作也沒有語言。 米羅看向撒加的身後,沒有人了,卡妙呢?他在哪里? 紗織呆呆的看著他們,手裏的捧花都落到了地上。 所有人忽然向上看去,不知什麼時候,天空飄蕩著奇異的色彩,這奇異的色彩形成光束透過教堂尖尖的、鮮亮而莊嚴的屋頂灑落下來,照在火紅的玫瑰上,把它們都變成了透明的顏色…… “你這個混蛋!” 撒加忽然憤怒地吼道,一記拳頭猛地擊打向米羅的臉頰,紗織尖叫一聲,連忙扶住向後摔倒的米羅。可是米羅全然不覺似的,只是不住的問道:“卡妙呢?卡妙呢?他在哪里?說啊!” “他在哪里?”撒加重複了一遍,聲音淒涼得變了形,“他在醫院裏!你這個混蛋,你叫人殺了他!你怎麼可以這樣折磨他?!” “醫院……”米羅怔怔地,無意識地說著,“他為什麼會在醫院?他怎麼了?” 他這麼說的時候,雙腿不受控制地開始向門外奔去,拋下所有詫異的賓客揚長而去。 “米羅!”紗織叫道,目光對上了撒加的視線,她打了一個寒噤,那分明是仇恨的,憤怒的野獸般的眼睛,她後退了兩步,撒加默默地一轉身,消失在聖潔的教堂中。
“卡妙,你怎麼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我是米羅,你的米羅,不要這樣,你睡得夠久的了!” 醫生拿下了聽診器,再次惋惜地看了一眼這個失魂落魄,容貌俊美的年輕人,他跪在床邊已經一個小時,在這段時間裏他一直不停地叫著他的名字,一直不停地重複著。 已經有不少人上去告訴過他,他呼喚的人已經沒有心跳和呼吸了,只是大腦還沒有完全死亡,還對儀器有一點微弱的反應,可是他完全不聽,充耳不聞,只是自顧自地呼喚著,呼喚著,怎樣都不願鬆手。 他小心翼翼地拂開他額頭上淩亂的發絲,看著那張漂亮白皙的臉上佈滿的道道血痕發呆,然後不住地把他早已冰涼的手放在唇邊親吻著,伴隨著細碎的喊聲“卡妙,卡妙……” 連腦電波也測試不到了,護士試著要拔去那些已經顯得多餘的搶救儀器,可是他不讓,他甚至把醫生拖到床前懇求他再試著救救他,可是每個醫生都很遺憾地告訴他,這是不可能的,昨天晚上他被送來的時候,已經呼吸衰竭,瞳孔放大,很快就斷氣了。 米羅沒有相信他們的話,他依然跪在卡妙的床前,用他最熟悉的聲音溫柔地呼喚著他,漸漸地,一顆晶瑩的淚滑落下那張支離破碎的慘白容顏,米羅禁不住伸出手去,去接住了這滴脆弱的水珠,它是那麼的弱小,那樣的透明,以致於還來不及閃亮,就很快地在他的手裏凝固並乾涸了。 “米羅……”紗織就在他的身後看著這一切,她萬萬沒有想到一切會變成這樣的不可收拾,無法挽回。她試著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可是他沒有反應,只是怔怔地凝視著手裏沒有蹤影的淚珠,再慢慢看向卡妙與他交握的右手。 那只刻有一道裂痕的手錶,仍然戴在他的手腕上,時間停滯在淩晨的三點二十五分,那個心碎的時刻,表面上破碎的玻璃下,是一行精細的字體——MILO&CAMUS。 “米羅,醫生要……”紗織知道自己的話無論如何都傳不到他的耳朵裏去,可是她還是懷著一絲希望,渴求他能夠清醒過來去面對事實。醫生和護士繞過他,將卡妙放在推來的推床上,潔白的布匹蒙住了他潔白的容顏,把他從他的世界裏永遠的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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